林书桃也不好受,但是她更担心宿夙,只怕她这副孱弱的身子又晕过去,连忙扶住了她。
宿夙拼命的深呼吸,似是溺水的人疯狂求生,好半晌,她才拍了拍林书桃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一抹淡得几乎透明的光点缓缓飘到她手心,宿夙下意识握住了它。
【宿主……是、是姜大人的碎片。】
腓腓话音未落,小世界时间停滞,宿的灵魂缓缓从小世界剥离,回到无上三千。
她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是她熟悉的地方,可是宿却罕见的露出慌乱的神情。
【主人你怎么了?】
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它着急的围着她转来转去。
宿极力压下心底抽动生长着的异样,看着面前飘着的一行字。
【是否停留小世界?】
她的指尖微微颤动,按上了“是”。
她不知道按下“是”的后果是什么,可能她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小世界,可能她会失去作为主神的一切。
但是现在,她不想考虑那么多,只想遵循自己内心的意愿,或者是,作为“宿夙”的意愿。
她虽确信自己就是“宿夙”,但是她却没有作为“宿夙”时的一切情感,就像是看一场由自己主演的电影,看完之后,所有感情全被剥夺的一干二净,像是局外人那般割裂无比。
可现在不同,她能感受到,作为“宿夙”的那份感情,真真切切的停留在了自己心里,即便微乎其微,也不容忽视。
她害怕这点星火顷刻间形成燎原之势,却又小心翼翼的带着好奇,盼望它能茁壮生长。
当她有了这种想法的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害怕”、“好奇”这种感情,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做好了记忆被天道剥夺的准备,回到小世界后,宿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还保留着所有记忆。
与此同时,那点停留在她心底微不足道的情感此刻也不断放大,直至汹涌澎湃,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带着茫然的按住自己的胸口,有些奇怪。
这,就是痛苦吗?
还未细细品味这种情感,却听见耳畔传来林书桃的惊呼,“夙夙,你怎么了?!”
宿夙转过头,看向花容失色的林书桃,淡淡开口道:“我没事。”
若不是她此时嘴唇嫣红,一地的鲜血昭示着她身体的不适,林书桃真就信了她的说辞。
她扶着宿夙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你在这等着,我去喊护士。”
宿夙乖巧的点头,她如今尚且需要时间来理解发生的一切。
可这时手术室中推出了一辆担架车,上面蒙着白布,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人躺在上面。
宿夙不受控制的站起身,心里名为“痛苦”的情感越来越深刻,几乎是要在她心间打上一片烙印。
推车出来的护士此刻也一片沉默,她缓缓开口:“节哀。”
世间最无力的字眼。
泪珠大片大片的从她脸上滑落,砸在地上,她哀求着开口,“能让我再看看他吗?”
护士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原则上是在太平间看望的,可是眼前的姑娘实在太过让人心疼。
宿夙得到肯定后,指尖发颤,掀开了蒙在他脸上的白布。
江淮立体清晰的五官沾染上了血迹,显得有些可怖,再加上苍白到极致的脸,以及毫无血色素白的嘴唇,任谁看了也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退。
可宿夙此时却毫不在意他模样如何难看,只是带着刻骨铭心的心疼,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她想双手捧着他的脸,再仔细看看他,却又克制的放下手。
“可以了,谢谢你们。”
声音沙哑发抖,几滴泪落在白布上,洇成深色。
护士将布重新盖上,又叹了口气说道:“节哀。”
林书桃带着护士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宿夙蹲在地上。
她急忙上前,“怎么了?”
宿夙抬着泪眼看她,“江淮刚刚进太平间了。”
气氛沉默安静到诡异,她拍了拍宿夙的肩膀,然后像是以前她安慰她那样,将宿夙抱在了怀里。
她不像宿夙那般,三言两语就能解开她的心结,而这份心结,也并非轻易就能解开,只得一直在她的身旁陪着她。
护士轻声开口,“需要再做个检查吗?”
宿夙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护士颔首,还是没忍住叮嘱道:“尽量不要情绪起伏过大,如果可以的话,睡一觉吧。”
睡个好觉,醒来之后就会好受一点了。
林书桃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我们回去吧?”
宿夙沉默着点头。
刚进病房,林书桃便接到了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因为是她报的警,所以只能先找她。
……
“哦,好的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林书桃担忧的看了宿夙一眼,“警局那边需要我去做笔录,你一个人在这边可以吗?我给你请个护工吧!”
宿夙摇摇头,“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本来伤就没好,不能再折腾了!”
宿夙只是沉默着看她,眸子执拗,半点不妥协。
林书桃再次叹气,“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她是真的不知道拿宿夙怎么办了,刚刚哭过之后,她现在情绪冷静的可怕,让林书桃根本不敢反驳她 。
她头上的绷带还没拆,身上也有着被拖拽的伤痕,整只脚后跟都溃烂流着血,因着先前的跑动,绷带上渗出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可是宿夙就像无知无觉般,丝毫不在意痛楚,此刻听到林书桃同意了她的话,当即又站了起身。
林书桃的心顿时又是一跳:“你坐好!”
她把宿夙按在了床上,“我去给你租个轮椅来,你千万别再这样了。”
她脚的伤大面积感染,无数碎裂的石子嵌进肉里,又因为救治的晚,医生只说还有截足的风险。
宿夙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过分,此刻安静的听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