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宿夙有心想要带裴斯年出门玩,可临江的天到了这个季节连泼出去的水都能结冰,她怕裴斯年身体不好又生病发烧,裴斯年怕她出去疯玩着凉感冒,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又开始每日都待在房间里各干各的。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临江的天今年格外寒冷,年底更是没人愿意出门。
宿夙还小,不愿去关注大人们的想法,每天就希望跑出去找裴斯年玩。
可以往都不会管她去哪的妈妈,却十分严肃的告诉她,最近好好待在家里。
宿夙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气有些茫然:是因为太冷了吗?
不过小孩子当然要听父母的话,宿夙拨通了裴斯年的电话:“大概是天气不好,我这几天不能找你玩了。”
裴斯年这几日收到了老宅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正想跟小姑娘打招呼让她不要出门,听到她的话,裴斯年笑了出来:“嗯,最近天气是不好,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往外面跑。”
“你也是。”
裴斯年沉默了瞬:“好。”
很奇怪,大人们总是会教育小孩该怎么去做,却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至少宿夙自己是这样。
外面不再下雪了,她想去看看裴斯年,可是妈妈还是不让她出去,她问为什么,妈妈却说你是小孩,你不懂。
她当然懂。
看到电视里数以万计的死亡病例,她马上就懂了。
原来是传染病。
饶是她年纪小,也知道这不是她可以胡闹的时候,和裴斯年通过电话,确认他还没死后,宿夙放下了心,乖乖待在家里。
爸爸和妈妈吵架越来越频繁了,往日温柔可亲的妈妈最近总是发怒,而每每这时,爸爸就会大吼道:“我要是不出去,你和晚晚在家饿死吗?!”
“还能凑合一阵子,这风口上出去,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只是他们吵架归吵架,家里的食物快要吃完的时候,妈妈还是妥协了爸爸的要求。
裴斯年三天两头就会给她打电话,自然也能听到家里的吵闹声,可是他会安慰她:“晚晚让你爸爸妈妈不要着急,最近运输有些困难,再过段时间会有一批物资送到临江,再等等就好……”
宿夙很听话的将事情跟爸爸妈妈说了,可是大人们却不愿意听,也可能是鸡毛蒜皮的事让妈妈早就焦头烂额:“你是说政府送来的东西?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想解释,是她的好朋友送的,可妈妈只会挥挥手,让她不要操心这些事,大人会准备好一切的。
频繁的与外界接触,终究还是出了事。
爸爸被确诊感染,作为他最亲密的直接接触者,她和妈妈也要被送去集中隔离,甚至在被带走的时候,宿夙都没来得及跟裴斯年说。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宿夙被送到隔离区,这边倒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但和裴斯年接触久了,她总觉得他们有些幼稚。
在这待了三天,宿夙终于觉得有些难受起来。
起初是身上有些发热,在每日的例行检查体温之后,护士姐姐面色大变,连忙将宿夙单独隔离起来,进一步观察。
等待的过程很焦虑,她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看到周围人紧张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可能被传染了。
确诊后宿夙被迫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可是她毕竟是小孩,免疫力没有大人高,此时的病毒并没有特效药,医生也觉得有些棘手。
若是谈到自己的感受,宿夙只能说,生病确实很不舒服。
间歇性的头痛让她连入睡都十分困难,全身都像是被打了一拳,往日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正在呼吸,此时却像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头那般,每呼吸一次都需要用全身的力气。
这种难受的症状她持续了两周,尽管医生和护士姐姐都在尽力照顾她,可是某天晚上她还是发了高烧。
温度的上升让她的主治医生都束手无策,病毒加高烧,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一个孩子的命。
加上发烧导致的昏迷,宿夙不能做到自主呼吸,当晚她就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这场手术结束后,她成功的捡回了一条命。
高烧将病毒烧死了,同时烧坏的,还有她的脑袋。
“智力和别人都差不多,但是记忆有问题,你短时间内应该想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医生惋惜的摇摇头:“抱歉,我们尽力了。”
醒过来之后的宿夙茫然的看着自己待在病床上,她能记得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她甚至连自己怎么进医院的都不知道,只是点点头:“好。”
这场传染病席卷全国,几个月之后才渐渐褪去。
裴斯年得到老爷子的消息,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愿意回去,可这是他身为继承人的职责,纠结了半天措辞后,才将电话拨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总是要告别的,不然她肯定会难过。
裴斯年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边想,再等等他,等他掌权后,就可以陪她到处玩了。
往日只要响不超过三声,就一定会被某人接起的电话,裴斯年足足打了十几个。
放下电话后,他不顾腿是不是完全好转,飞奔过那条街道寻找她的家。
他只觉得有些……可笑,和她待了这么久,竟然连她住在哪都不知道。
最终他还是挨家挨户的敲门,才打听到了她的消息。
“你说晚晚啊,她爸不是早就感染了吗?一家子都被拉去医院隔离了啊——”
裴斯年的脑袋“轰”得一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直奔街坊们所说的医院。
他从前觉得,晚晚只不过是莫名其妙闯进他安静生活中的一只小兽,他高兴的时候可以陪她玩,甚至还能好好养着她,可若是小兽某天觉得乏味了,想要离开他的领地,他也只会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离开。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她早就已经不是可以随时离开的小兽了,他希望能将她永远困在自己的地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