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山好不容易从御书房里出来,顺势又去了一趟太医院,本该昨日就去,但昨日事多又去西大营忙军务,故没得空去。
太医院里最擅长治毒的是左院判刘太医,今日他正好当值,听闻陆将军来找,自是应下了,等傍晚下值后便去一趟陆府瞧瞧那咽喉被毒哑了的小儿。
如此,陆钧山才是骑马往家回。
回了府,他便直奔寻芳院,到了那儿却发现那小妇不在,成林自然也不在,他心头疑惑,下意识就想到蒋铖那杀才,忙招来了人问。
“半个时辰前,周妈妈来请姑娘过去,说是大太太有事寻她,姑娘便去了。”丫鬟老老实实地回道。
陆钧山一听是母亲找她,眉头紧锁着,下意识又有些担忧,虽说那婚书一事因着他强横态度给定了下来,母亲现下也未曾表达过太多不满,但保不准在他不在时找那小妇麻烦。
这般想着,陆钧山步子迈得犹如要冲锋陷阵,眉目凛然往外走,刚走到月洞门那儿,就见那小妇怀里抱着个盒子,嘴角噙着笑回来了。
陆钧山快速打量这小妇,见她完完整整好端端的,便是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这小妇朝他看来一眼。
那明眸流转间很是娇俏,叫他愣了一下,还想再多看看时,她已经收回视线,慢着步子走来,直接要擦肩而过,他忙回身跟上,“母亲叫你过去作甚?若是为难你,你左耳进右耳出便是。母亲只是偶尔嘴碎一点,却是没有坏心的,她若说了什么,别往心里去。你若实在不想听,便寻个理由不去,她不高兴了自有我做主。”
云湘听着这霸道男人在旁理直气壮地说着不符合这世道孝道的忤逆之话,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就见到他那双凤目正焦灼担忧地看着她,眉头紧锁,俊美面容有几分安抚之色。
云湘方才还满是笑意的心情忽然有些沉甸甸的,不提以后,如今这男人待她是有真心,偶尔的时候,她几乎想就这般沉沦进去,偏又有一根筋拉扯着自己,叫她又猛然清醒守住心。
即便她也不知守着心究竟在这世道有什么用,只是这是她最后的防线了。
云湘收回视线,语气到底还是轻柔了几分,“大太太寻我只是闲聊几句,女人家的事,你别婆婆妈妈的多管了。”
陆钧山觑着这小妇神情,柔软含笑,松了口气,显然母亲那儿没给她气受。
想来也是,母亲虽然很有当家太太的气势,可为人还是良善内心柔软之人,做不出太严苛之事。
但若是这般的话,他就好奇母亲找这小妇说了什么了,才叫这小妇神情这般柔软。
“女人家的事……你与母亲有什么话题可聊?”陆钧山言语间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云湘一听他这话,唇角又忍不住抿出笑来,也没立即说话,抱着盒子进了屋,在榻上坐下,将那盒子就放在身旁。
陆钧山被这小妇的神情勾得心里麻痒,跟着也大马金刀地坐下,他也顺着云湘的视线看向她身侧的盒子,挑眉道:“这般开心,可是母亲送了你些私房首饰?”
也不是他想得狭隘,而是在他看来,女子多数就是喜欢金银首饰这些东西的,虽然以前云湘不曾表露过喜欢这些,但或许如今喜欢了呢?
却说云湘今日从大太太那儿听了好几个笑话,这几日因为蒋铖而有些搅乱的心都被逗得开怀了。
半个多时辰前,大太太要找她过去时,她想过她可能要找她说的话,无非就是忽然又领悟过来不能让陆钧山娶了她之类的,却是全然没想到, 她找她说的是关于陆钧山的笑话,说是叫她好好了解一番他儿时可爱模样。
云湘想起就又抿起唇笑,她抬头看陆钧山时,眉眼都是微微弯着的,“倒也没说什么,就是闲聊几句开心一下罢了。”
“究竟说了什么?”陆钧山见她高兴,人也跟着软酥了,揽过她的腰忍不住就要低头香她一口。
云湘伸手捂住他的唇,轻声慢语道:“听闻大爷五岁的时候调皮异常,跟着大太太出门吃席时偷偷跟着别人溜出去,却是好不容易爬上树后,掉到了下边的粪坑里,沾了一身秽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太太嫌大爷丢人,都不愿来领大爷,大爷气得再没去过那户人家,路过都要踹两脚人家后门的树。”
陆钧山:“……”
他面色一阵红一阵青,凤目瞪大了,全然不敢置信母亲竟是和这小妇说这般让人着恼的事!
云湘却是忍俊不禁,唇角抿着笑,问他:“也不知那棵树如今是否还健在?”
陆钧山见她高兴,也就懒散了身体,回想一番,也笑了,“老树坚挺得很,该是叫人砍了才是!”
大太太说了许多陆钧山儿时的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事,全然记在一本小本上,算作日记,叫她回来好好看,如此才能多了解他一些。
她识字一事如今并没有刻意隐瞒,大太太也没多问,只觉得识字最好。
云湘已经打算有空就将那厚厚小本好好翻看一番。
“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打开看看?”陆钧山懒着声儿很是好奇地拨弄了一下那盒子上的锁。
云湘这会儿心情好,看他一眼,拿出钥匙去打开,里面放着几本小册子。
陆钧山顺着她目光,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册子,好奇地要伸手去拿,云湘拍开他的手,“大太太给我的,你别乱碰。”
他睨她一眼,瞧她高兴,便也笑着,“打开跟爷一起瞧瞧?”
云湘取出放在最上面的那册子,唇角噙着笑翻开。
陆钧山头凑过去也去看。
只是两人看了一眼,均是忽然噤了声。
陆钧山立刻偏头去看云湘脸色,忙从她手里抽出那本子,正要说话,却见那小妇眼神凉凉地看过来,显然那眼里已是没了刚才的柔软,她盯着他看了一息,却又淡笑一声:“大爷这是做什么?”
母亲真是胡闹!
陆钧山脸都被惊得白了一下,全然没想到这册子里记的是他少年时与郑元娘定下亲事后闹出的一些笑话,不论如何叫这小妇看到他少年时因为前头妻子闹出的笑话总是有些难堪心虚。
云湘也没料到册子里会记着这些事,她又想起来当初红雁说几年前陆钧山不是如今这风流浪荡模样,是他外祖家出事,他的原配妻子郑元娘去世后,他颓废了半年,才变了个模样,放纵了自己,说他本是痴情人。
她也不知为何就没了笑闹的心思,只唇角抿着些弧度道:“曾听闻过大爷与大奶奶感情深厚,如今日记为证,倒是真的。”
说完,她也不看他,站起身来。
陆钧山向来霸道,这会儿自是站起来要拉住她细细说一说,“我与元娘……”他忽然顿了顿,低头去看这小妇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