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月难产了。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空气里都洋溢着血腥气,产室里嚎叫的声音也一声凄惨过一声,且还渐渐弱了下来,喜翠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满头的汗,问:“太太,大夫可曾来了?”
这时稳婆又从屋里冒出声来,喊着:“奶奶醒醒!快给奶奶喂人参!大夫来了没?”
屋里显然是有些慌乱。
大太太让周妈妈赶紧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脸上担忧得不行。
别说大太太了,就是云湘也被吓得不轻,心里也是为林婉月捏了一把汗。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过头去,见是二爷拉着大夫的手气喘吁吁跑进来。
陆清泽听说妻子今日发动了,赶紧骑了马回来,倒是巧了,在门口遇到了被大哥请回来的太医,忙不敢耽误时间,拉着太医就往妻子这会儿跑。
此刻太医来了,这种紧要关头是顾不上男女大防的,太医净了手就被请了进去。
“母亲,婉月如何了?”陆清泽这会儿平息了一会儿气息,赶紧问道。
大太太脸色有些白,“你媳妇生得艰难。”
话音落下,又有丫鬟从屋里端出一盆血水来。
陆清泽一个书生,平日虽每日也锻炼强身健体不算文弱,但是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当时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温润的脸上透着惊惧,一时说不出话话来。
此时此刻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菩萨保佑!
产室内,林婉月的脸上满是汗水,已是透出青白之色,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但咬着嘴里的人参坚持着。
稳婆却是看着她裙下,脸色很是不大好,却不敢说什么,只叫林婉月攒着力气,深呼吸再吐气用劲。
太医给林婉月把脉,眉头紧锁,显然十分沉肃,他再细细问了稳婆产妇如今的情形,稳婆赶紧就说了,说完就和太医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就有点数。
因着想着直接和产妇说未免太过残忍,太医还是亲自出去了一趟。
外头大太太见太医神色凝重地出来,赶忙上前,“张太医,如今里头情况如何了?”
太医姓张,名张潜,大太太已从二儿这儿知道这是如今太医院最好的妇科圣手。
张太医叹了口气,低声就把产妇情况说了:“方才我为府中奶奶把脉,只把出一条脉搏跳动,那腹中胎儿已是没了气息,腹死胎中,且瞧着不是刚没,是没了有起码一两日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是骇然。
陆清泽忙道:“两日前请大夫来瞧时,孩子还有动静呢!”
张太医细细问了,十分可惜道:“孩子本就是离预期落地的时候晚了这么些时候,就算未曾发动,应当早日喝了催产之药把孩子生下。”
这话一出,大太太和陆清泽自是懊悔万分,陆清泽自是想起来林婉月慈爱抚摸肚子不肯吃催产药一事,一定要等瓜熟蒂落,他问过大夫无碍便也随了她去,只他也疑虑怎么昨日大夫没来诊脉?但此时只能按下不表。
“如今死胎必须尽早生下,未免拖累了产妇身体。”张太医又如此说道,便算作是通知了陆清泽和大太太一声。
即便再痛心,此时只能点头。
张太医进去,便叫稳婆保了大人,尽快将死胎排出。
原本产妇出血就有些多,且那血还泛着黑色,很是不好了,稳婆心里也不安着,听到太医这么说,心里有数了。
可林婉月听闻太医的话后,却是反应激烈,捂住肚子,眼睛通红喊道:“我的孩子好好的在我肚里,怎么会死了?休要胡说,我定是要好好生下他的!”
说罢,因着担心稳婆和太医对腹中胎儿不利,竟是不愿他们碰触,挣扎起来。
里头的动静也传到了外面。
陆清泽为夫为父,此时只能他上前,隔着帘子对里面的妻子道:“婉月,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你须得保重身子。”
林婉月一听丈夫也不要孩子了,一下尖叫起来,挣扎得厉害,下边出血也就厉害起来,稳婆叫着丫鬟将她按住,但还不忘请示外边的陆清泽。
陆清泽咬咬牙,叫稳婆尽快想办法把胎儿排出!
喜翠和紫蝶并几个婆子按住了林婉月,方便稳婆动作。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稳婆总算把那死胎弄下来,林婉月撕心裂肺的喊叫:“把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
稳婆将那浑身青紫已是有些味的孩子包好了还是拿给林婉月看了。
林婉月看一眼,哭得就更厉害了一些,又问孩子是男是女,稳婆便如实以告是个男胎。
这一听,林婉月立刻嚎哭得不成样,嘶喊着有人要害她孩子,情绪激动,下身出血也厉害,稳婆赶紧叫了太医。
太医见产妇这般激动,赶紧扎针止血, 又叫人把早就备好的汤药灌进去,如此好一顿收拾,林婉月的情况才遏制住。
只这一番折腾下来,她面白如纸,身体虚弱得厉害。
外面大太太看到那抱出来的青黑男胎直接哭出了声,就是陆清泽都是眼眶含泪。
云湘从林婉月那儿出来时,也是出了一身虚汗,被这生孩子九死一生的场景多少吓到了些。
陆钧山就等在外面,林婉月生产时的凶险以及腹死胎中的惨况他都知晓,不由也拧紧了眉,见云湘一直没出来,都忍不住要进去找她,这会儿见她慢吞吞地出来,且脸色看着也有些苍白的样子,忙迎上去牵住她的手。
在外面站了这般久,那小妇的手摸着冰冰凉,一点热意都没有。
陆钧山握紧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揉捏着,见她这样,想到这小妇许是第一回见人生产,又这般凄惨,腹死胎中,心里软了下来,温声道:“可是吓到你了?”
云湘抬头看他,没做声,却是想起那青黑的死胎,也是身体一冷,忍不住靠近了点陆钧山。
这霸道男人的身体总是很温热的,这样冷的冬天靠近了总是很温暖。
陆钧山料想她也是被吓到了,又见她难得温顺的姿态,便揽了她肩膀,也无所谓还有下人在四周,举止亲昵,“妇人生子确是九死一生,爷瞧着你身子骨爷需得再补一补,壮实些更好,将来生产才不会这般辛苦,日后莫要再挑食,羊肉最补,该是多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小妇忽然推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