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涯结束了一天的治疗后,从医院返回到家中。
他已经适应了近期的心理治疗模式,从治疗过程中症状缓解了不少。
回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冥冥之中,很多人都让他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
想到这里,周无涯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往书房走去。
拉开书桌左手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看起来有年头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但是周无涯没有立即打开它。
为什么他感觉像是要打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在他18岁的生日那天,他的养父梁飞舟把这个纸袋子交给他,向他讲述了他的身世及遭遇。
根据梁飞舟的说法,这个纸袋是他从锦城带走周无涯时在他房屋中整理的一些旧文件。
拿到纸袋后这么多年中,他从来没有拆开过,只是不断地带着它转移到多个地方。
或许,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拆开纸袋来回溯一下之前的往事。
解开一圈圈绕在圆形纸片上面的丝线,周无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纸袋。
他粗略地从封口处看了一眼,里面装的都是纸张,由于尘封许久,打开的瞬间便传出来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味儿,掺杂着少许灰尘,直直地钻入他的鼻子,呛人得很。
他看了看里面文件的年份,想着如果逐页抽出来想必要经受多次的灰尘刺激,于是一鼓作气,直接倒扣纸袋,一股脑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在了桌子上。
之后也没有急着翻看,而是慢悠悠地先打开了空气净化器,然后翻出他做实验时用的一次性手套戴好,才开始在桌子上整理起文件来。
桌上最左边的一样文件,是周无涯的出生证明,和一个绿色的疫苗接种本。出生证明上父亲姓名那栏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对父亲的印象比对母亲的还少,可以说,他的父亲基本没有参与过他的人生。至于他的母亲,林荣归,周无涯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得不说今天在医院听警察提起,让他非常震惊。
他翻开疫苗接种本,发现里面存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小婴儿站在小院的大树旁,笑意盈盈。他认出了照片上的女性是母亲,原来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他细细端详着,他的父亲穿着一身略微老旧的中山装,虽然当时家中生活状况不算好,但是也能从照片中看出其温文儒雅的气质。看了又看,他发现自己对这位父亲的样貌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旁边有个比较厚的五寸相册,跟刚才发现的黑白照片不同,这本相册中的照片多数都是他和母亲两个人的合照,最早的应该是在他三岁时拍的,三岁之前没有一张照片,或许是因为母亲在他三岁时事业兴荣,经济条件改善之故,所以买了第一台相机记录下他的成长历程。后面几页依次是四岁、五岁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在众多母子二人的合照中,他发现了另外的内容。
照片中是一名男子和他的母亲在公园长椅上的合影,两人笑逐颜开,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亲密举动,但是从他们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们的放松和愉悦。周无涯认出了那名男子,虽然他见到的是那个人二十多年后的样子——锦万山。
看来今天锦正则告诉他的事情是真的,锦万山和他的母亲是关系亲密的旧相识。
周无涯可以确定的是,他小时候在锦城生活的那么些年里,母亲从来没有让他和锦万山见过面,所以他自然也不会认识锦万山。至于锦万山是否知道他是林荣归的儿子,他也无法知晓了。
把这些东西放到一边抖搂干净后,周无涯开始着手整理纸袋中存放得最多的一类东西:书信。厚厚的一沓,他肉眼看去估摸着有几十封。
他先清空了书桌上的杂物,然后开始将那一摞信件按照日期从早到晚的顺序,从上到下依次排开,将最后一封平放完,周无涯目瞪口呆,所有的信封上面都是同一种字迹,由同一个人寄来的,每个信封正中间都用俊逸的行楷写着“荣归亲启”。
周无涯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迹,这些信件全部都是锦万山写给他母亲的。之前在锦万山家看他练习书法,其流畅有力的笔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候锦万山还开玩笑说既然这么喜欢可以收徒教他。
他看着母亲留下仅有的这几十封信,全部都是锦万山写的。看来母亲心中已经把父亲放下了,毕竟与父亲有关的旧物只剩下了那张黑白照片。
定了定神,他拆开了第一封信读起来。
或许是一开始时二人还不熟悉,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礼貌与疏离,话里话外聊的内容都是关于工作的。这封信主要是锦万山写给他母亲问她某件绣品针法的意见。
因为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回信的,周无涯只能一边猜测着母亲的回复内容,一边读起了下一封信。可以看出,母亲的上一封回信给了锦万山很大的启发。
只见信中写道:“……真乃才气纵横!你上次给我的建议简直令我醍醐灌顶,凤凰尾尖采用撒针的方法使凤尾若隐若现,与其飘渺孤傲的气质相得益彰!”
原来,当时让锦万山苦恼的是凤凰尾巴适用的针法。锦万山以绣制静物闻名,如花草树木;而林荣归绣制动物等奇珍异兽的水平冠绝全城。
周无涯一封一封地拆开,接连读了下去。从第二封信开始,锦万山的信中就不乏对母亲的赞赏之意,一开始只是夸赞她的刺绣技法,后来开始赞赏她的才气和品德。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回信的。
从锦万山单方寄过来的信看得出来,是锦万山先对周无涯的母亲展开追求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是锦万山单方面地爱恋他母亲。直到有一封信中写着:“……我必不辜负你回馈给我的爱意,珍视我们两情相悦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