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缇娜,也就是眼前这位个子不高的女孩,她自称为“人鱼”。我一时没有回应,她似乎是对我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感到失落,有意无意地侧身伸出右手接着雨水,时不时瞄我两眼。事实上我只是在重新打量并评估面前的人,只是因为面具的遮掩,她不知道而已。
“‘人鱼’,你确定吗?”
“嘿,我知道你肯定会对我属于‘人鱼’一族的身份感到怀疑,这是可以理解的,”她抖干净手上的水珠,再次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在人类数百年的历史中,关于‘人鱼’的事情向来是只有猜疑和传言,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目睹‘人鱼’的面目——呃,即便是有,我想那也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
她突然回身用手指向我:“但是你要明白,‘人鱼’的历史绝对不会有你想象中的短!自从人类诞生之初,这片大海深处就已经有我们的存在了。”
生命的起源之地正是浩瀚的海洋。于大海深处,诞生的生物逐渐分化为两个分支:一派登上陆地,适应相对干燥的世界;一派留存于水,继而活在海洋的摇篮。“人鱼”这种生物其实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之久,但向来神出鬼没,人类对其的了解无非是冰山一角——更何况,大多数人对这种充满着传奇色彩的生物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只能通过传说与故事去进行了解。
“我知道,在你们人类眼中看来,我们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你们既不能分辨出‘人鱼’究竟是胎生还是卵生,也不知道‘人鱼’拥有着怎样的思维观念……唉,怎么说呢,其实只是你们想太多罢了,人类与我们在本质上是同源的生物!你难道不会好奇为什么人类吃下了‘海灵’而不会受到伤害吗?这是因为人类,也是由‘海灵’演化而来的……”
信息量有点大,我没能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不够聪明呢……”波缇娜轻轻叹了一口气,“‘海灵’虽然是现今海洋一切生物的演化原型,但人类也是属于‘海灵’的分支。所有的,包括我们,那些根植在内心之中、甚至是灵魂深处的秘密,依旧是同源同种的……我用一种很简单的方式来说:如你所见,‘海灵’是能够与同类融合的。因为长期食用海鲜,灰渔镇上所有人都有已经融入体内的‘海灵’——那么你应该就会想到,是否有可能发生像那位仆人一样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会受到那种暂时不明的力量影响,致使体内的‘海灵’全部转化为‘原始海灵’呢?你难道不担心吗?”
“……”
我没有接得上话,试图重新整理她说过的内容。
她突然凑近我,似乎在我身上寻找着什么东西,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波缇娜告诉我,她之所以单独找我谈话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注意到那份引导“海灵”力量的源头,正来自于我的身上。在她的口中,那种力量是非常可怕、具有控制力的,对于大多数海洋生物甚至有着强大的蛊惑力,迫使它们来寻找……
或者说,它们在寻找曾经的那位神明的影子。
“等等,这种感觉!”波缇娜突然眼前一亮,“是祂?”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向我讲起其他的事情,是关于一位我闻所未闻的、曾经来自大海的神明。虽然如今的灰渔镇信仰的神明为图拉尼尔,也就是他们所认为的“海神”,但这位神明的权能却是掌管“财富”——也就是一切可以用作交易、一切拥有价值之物,都属于“财富”的一部分。很显然,图拉尼尔是一位“人神”;而事实上在很久之前,这里却有着一位诞生于大海的“自然神”。
那位神明的名字已经无从考究,连同那些曾信仰祂的人们,如今大部分也对这位神明的印象惨淡若无。在那位神明被图拉尼尔吞并权能之后,祂摘下了自己的眼睛抛入汪洋之中——只是渴望能够在数万年之后,依旧能够看看这片曾经孕育自己的梦中洋流……
那颗眼睛被称为“海之瞳”。
人鱼一族向来铭记着那位神明的事迹,却没想到在图拉尼尔的影响下,有关于那位神明的事迹遭受到严重的破坏;许多人鱼已然记不得那位曾经信仰之神的名字,甚至有些已经开始遗忘。而在许久之前,图拉尼尔曾有意引导自己的信徒去捕捞人鱼的宝物,企图将那位神明的全部遗迹清除干净……在那其中的“海之瞳”,自此之后下落不明。
“……你不会知道海里的生灵,特别是我们这样曾经信仰着那位伟大神明的‘人鱼’一族,在面对图拉尼尔时究竟有多么愤恨!祂不是我们的神,却企图占据我们的一切!”
波缇娜咬紧牙齿,不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们曾在那位神明的庇护下,也能够拥有来到陆地的能力,甚至能够在海中与岸上自由来回……但是图拉尼尔,祂不仅夺取了这份力量,还自以为高尚地让我们通过交易来换取……如果你想长出双腿、前往人类的世界,你需要付出的,是极其不公的代价。而我,而我……”
“我用自己的心脏,完成了这笔交易。”
波缇娜虽然有“人鱼”力量的加持,但失去心脏后,只能够存活几天的时间。更糟糕的是,图拉尼尔赐予她的这份能够去往陆地的力量,并不能让她再回到大海的怀抱——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完成自己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来到这里?”
“……是为了找到查尔斯。”
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望着花园中央的喷泉。关于查尔斯的事情,她似乎有些特别的内情,并不愿意说的太多,于此我也没有接着询问下去。至于刚才那番话中所说到的“海之瞳”,我下意识打开物品栏——只见那颗蓝色“蜂”眼之前被我随手放在了最为显眼的位置,此刻却是那样的诡异。
那时通过“查看”选项后的话突然撞入我的脑海:“就像永不停息的时钟,这颗眼睛也不会停下它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