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认识此人?’徐叔的声音打断徐婉的思绪,她回过神,问:‘曹小丽除了让你雕刻过桃花玉簪,还有没有其他样式的玉簪?’语气比刚才急切了几分
杜师傅见大小姐神情惊诧紧张,不敢隐瞒,将这几年帮忙雕刻过的发饰仔细说来:‘今年过年期间,雕刻过一根云凤纹玉簪,去年夏天还雕刻过一根玉兰花玉簪,两年前用黄金打过一根凤凰步摇,这些都是曹姑娘拿了原料和绘制的图纸来定制的,余下的原料都做成了累丝珠花或是吊坠耳环给了曹姑娘。’
云凤纹玉簪送给了容华县主,徐婉是亲眼看见的,玉兰花玉簪,她猜测是送给了章韵瑶,毕竟章韵瑶如果不使坏,清清静静的站在那里,是给人一种白玉兰花的高洁之温婉。
至于金凤凰步摇,她想,多半是送给了周王妃。
她都能想象沈澈送东西时的嘴脸,一定是说自己亲自设计,着专人定制,一副‘感动不死你’温柔眼神。
她想想都觉得恶心,梦里真踏马瞎了眼,被这样一个贱男人欺骗。
徐婉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水,才将心底的恶心压住。
她换上肃容,反复叮嘱杜师傅,‘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出了这个门,就忘了这件事,以后面对曹姑娘,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说着眼神又带了几分寒意:‘你做私活,只要不伤害徐家生意,不违背道德良心,我不会告知父亲,也不会对你怎样,可若是今日之事有半点风声传出,那我徐家才是真的容不下你了,到时候可别怪本小姐不给杜师傅留情面。’
徐叔一直觉得自家小姐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把徐婉当做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小白兔也有露出利牙的时候。
杜师傅闻言,赶紧起身对着徐婉发誓保证:‘今日之事绝不外传,小的谨遵大小姐的吩咐。’
徐婉挥挥手让其出去。
屋里只剩徐婉,徐叔和如月,徐叔神色凝重,‘大小姐,那曹小丽送给徐芳小姐的玉簪有什么问题吗?’
徐婉端起茶盏:‘你猜那玉簪是谁送给芳姐儿的。’
这…怎么猜得到,徐婉也不是真要徐叔猜,她冷笑一声:‘是汉王府三公子沈澈相赠。’
‘什么!’徐叔神色惊惧,汉王府三公子?那不是老爷中意的女婿人选?
‘这…这…’徐叔这了半晌最后来了一句‘这事得告诉老爷啊!’
‘告诉父亲又能怎么样?’徐婉不以为意,她低头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最多也就是换个人选,可谁又能保证二公子没有红颜知己呢!’
‘至少…不会是芳小姐…再说,万一沈三公子与芳小姐两情相悦,有个首尾什么的,王府会不会直接来个换亲。’徐叔低声道。
徐婉挑眉:‘徐叔觉得王府会看得上四伯父?’
她没有说看得上徐芳,连她都不敢说入得了王府的眼,更别说徐芳了,王爷看中的始终都是汉城首富徐家家主徐敏旭,或者说是看重徐敏旭能为其提供的财力。
‘沈澈与芳姐儿就算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这于三公子来说,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而芳姐儿,要么她死,要么她去给沈澈做妾,并不会对两家的婚约有太大的影响。’徐婉看着徐叔问道:‘徐叔觉得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徐叔一想,还真是,汉王府门庭贵重,徐家若不是老爷抓住了机会,别说四房的徐芳了,大小姐想去汉王府做妾恐怕都排不上号。
然而徐婉所担心的是沈澈对徐芳并非有心,恐怕是打着有情人做无情事。
徐婉放下茶盏,坐直身子,慎重的对徐叔说:‘徐叔,我想请你帮忙盯着四房,我怕沈三公子项庄舞剑,意在四叔。’
梦里,沈澈拉父亲做了粮食生意,让徐家名声一落千丈,现在父亲搭上汉王,她怕沈澈会转而找四叔走上做粮食生意的老路。
徐叔踌躇道:‘这事不告诉老爷么?’在他看来,这事就应该告诉老爷,三公子若是想拉拢四爷,有老爷提醒四爷,四爷也不敢接招。三公子若是只为徐芳小姐,那咱们徐家的姑爷就趁早换人,王府不是还有一个二公子么。
他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在顾虑什么?
徐婉沉吟了半晌,找借口说道:‘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已经够忙的了,这盯梢的事就暂时不告诉他了,至于三公子和芳姐儿的儿女情长,我会找机会告诉母亲,让母亲出面和四叔母说,总不能让芳姐儿把咱们徐家的名声糟蹋了吧。’
都已经到了收受玉簪的地步,恐怕沈澈的怀柔攻心已经起了作用,徐芳一心想比过自己,怕是还在做着嫁入王府的美梦吧!
徐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踏马都叫什么事啊!
见徐婉居然能够忍受三公子和芳小姐的私情,想来,大小姐也是中意三公子这个人的,不然都宁愿请太太帮忙善后了,也不愿告知老爷更换婚约人选。
这是真爱啊!
自以为勘破徐婉心思的徐叔不再纠结要不要告诉老爷,只保证他会好好盯着四房一家,绝对不让四房和三公子牵扯上。
徐婉不知道徐叔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手下没有办事的人真是不方便,找徐叔办个事还得找理由说服他。
说徐敏旭早出晚归,每日忙碌,其实徐叔作为徐家的大管家,掌管徐家的回事处,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过他的手,说起来是一点不比徐敏旭轻松。所以出了金凤楼,徐叔就急着回府做事了。
徐婉则带着如月和燕儿去香满楼吃饭,自从感受过梦里单一的守寡生活后,徐婉对自己衣食住行的水平都开始注重起来,现在她作为徐家的掌上明珠,若不尽情享受,要是重蹈梦里的覆辙,到时一般的吃喝玩乐都是奢望。
所以她现在是一点不亏自己,到了香满楼,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四五个招牌菜,又分别给如月和燕儿点了她们喜欢的菜系。等待上菜的期间,她让如月给店里跑腿的小二五十文钱,告诉他地址,让他去把黄有德请来。
这边徐婉和两个婢女用完午膳后,小二带着人回来了。
不是黄有德,是赵强。
‘姑父和管事的去了盐场那边,一时半会回不来,大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小的去做。’赵强正处于变声期,一副公鸭嗓,让徐婉不禁莞尔。
她笑道:‘也没什么大事,等你姑父回来再说吧,让你小姑带你先去吃饭。’
燕儿感激的向徐婉谢恩。
本来是跟黄有德准备的午饭,想着大中午叫来,他肯定顾不上吃午饭就会赶来。
赵强却不肯跟小姑下去,执拗的跪在徐婉面前:‘大小姐,小的也可以帮您办事,您相信小的,这段时间小的一直跟在姑父身边跑腿打杂,您交代的事,小的也能做好。’
燕儿在一边着急,大小姐做事自有安排,姐夫见多识广,帮大小姐做事稳当,你一个黄毛小子冒什么尖。
黄有德不但账目做得好,人际交涉这些也不错,徐敏旭新筹备的盐场负责队里正是缺人的时候,见黄有德有能力,又是女儿推荐的人,倒是把黄有德当自己人在重用,他一人身兼数职,账目、招人、伙食都是黄有德在安排。
赵强养好伤后,去黄有德族弟的酒楼里学着跑了两个月跑堂,都快出师了,哪知掌柜有个亲戚也托了掌柜想来酒楼做活,赵强便被挤了下来。
黄有德见徐老爷有重用自己的意思,便叫赵强跟在自己身边跑个腿,要是表现好,被管事的看重,能在盐场找份活计,也不比跑堂差。
赵强跟在黄有德身边跑前跑后的,涨了不少见识,以前在村里,他仗着跟父亲学了一招半式,上山打打猎,回家种种地,就觉得日子有盼头。后来他惹了祸,家没了,地也没了,就想着找份活计养活一家人就行,可是跟在姑父身边,他看到了有能力的人,不但可以挣钱养家,还可以得到别人的尊敬,因此他就不想浑浑噩噩的在家人的庇护下过一辈子了。
赵强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皮肤比之前更黑了,人也长高不少,徐婉以前就有买下赵强的打算,只是跟燕儿接触久了,知道她们家不会愿意让赵强做奴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赵强自己说要帮她办事,她觉得也是个契机。
‘如果,我吩咐你的事,会有危险,你还愿意做吗?’徐婉正色道。
赵强一怔,又忙大着胆子说:‘小的不怕危险,就算真的有危险,就当报答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他知道,他能平安出狱,他们家之所以还没有垮下去,都是靠徐家大小姐的恩惠,所以他想报答大小姐,也想跟着大小姐学到更多的本事,不再随意受人欺负。
徐婉看向一旁的燕儿,‘你可同意你侄儿帮我办事?’
燕儿瞪了跪在地上的赵强一眼,这才对徐婉恭敬道:‘小姐要抬举强子,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奴婢怕他年少,不知轻重,办砸了小姐的差事。’
赵强见小姑瞪他,他有些怯怯的,一直以来,小姑都比大姑严厉,她知道小姑是怪他不懂规矩,可若是他不主动争取,那里有机会冒头,他现在是能力不够,但可以先帮大小姐从小事办起,多做多学,以后就能像姑父一样,帮大小姐办大事了嘛!
徐婉笑道:‘无妨,只要你同意、你侄儿愿意学,从小事办起,办不砸。’
既然说是从小事办起,就让他帮忙关注一下老太妃的身体状况,这事比较简单,观察王府采买下人们每天进出的神色和采买的菜品,老太妃若是不好,王府众人也不好大鱼大肉。
她找黄有德,原本是让他帮忙盯着沈澈,看他有没有私下接触四叔,徐叔这边盯四叔,沈澈那边却不敢让徐叔去盯,太打眼,怕沈澈发现。黄有德人面广,可以找他信得过的人去做,发现了也不容易牵扯上徐家,结果盐场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他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的,徐婉最后想想,还是不分他心了。
至于赵强,还是个半大小子,沈澈那里就算了,别不小心,折了进去。他被徐婉安排去了南大街上徐家的一个笔墨铺子做学徒,这也是他自己选的。
当日徐婉给了两个铺子选择,一个是茶叶铺子,一个是笔墨铺子,这两个铺子生意一般,他既能学到东西,徐婉有事吩咐,他也能随时抽出身来帮徐婉跑腿。
赵强最后选择了笔墨铺子,因为他觉得既然要出人头地,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可不行,还是得学会认、学会写更多的字,才能像姑父一样,什么事都难不住,什么事都办的好。
徐婉见此也很欣慰,肯学,肯干,又有目标,那就不愁不成功。
好在老太妃自身身体健康,不过五六天,赵强来报,王府的奴仆出门又是开开心心的,采买份量品质也恢复如常,并且他还打听到容华县主在王府宴请后的第五天离开汉城,回辽东去了。
所以赵强推测,老太妃身体已经康复。
不错,能从多个方面来佐证自己的推测,假以时日,赵强也能练到他姑父的本事。
转眼就到了三月,这个月下旬二十日是徐婉的及笄日,徐家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宴请的宾客,簪钗的人选,簪者的人选,及笄礼的准备,总之张氏从二月里就开始合计忙碌。
反观徐婉,除了二月底配合裁衣服的绣娘量量身、选选面料款式以外,基本没有她什么事。
徐叔说,四叔那边也无事发生,除了芳小姐二月出去逛过几次街,其他一切照旧,徐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徐婉也只有压下心底的不安,只盼着父亲能在她及笄日之前赶回来。
盐场开采出了第一批盐,三千钧竹盐,三月初,徐敏旭将收好的春茶、丝绸集齐装箱,连同第一批竹盐一起打包运去北方。竹盐的数量不多,也不是精盐,算是投石问路吧。徐敏旭亲自去北方寻找买家,等打开了市场,以后盐场在扩大规模,产出精盐,就能盈利了。
只是徐婉没能盼望到父亲在她及笄日赶回来,反而收到徐家货船被劫,父亲被水匪扣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