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气开始渐渐转凉,进入台风高发季。
九月的第四个星期日,是国际聋人日,李青笙来到一家特殊教育学校做志愿者。
有许许多多已经成年工作了的同伴,和李青笙一样,来到这里参加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
也有许多在这个学校毕业的孩子,回到这个帮助他们成长的地方。
学校的准备十分齐全,大家可以在这里体验书法、烘焙、茶艺等等。
当然,也有已经在社会上获得了一定声望的同伴,受邀在此给大家分享自己的经验,让大家获得一些心得和体会。
也让学校里的孩子们,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些美好的展望。
李青笙正在给孩子们分发画具,一个孩子的家长走了过来,在她背后让她给自己一份画具。
可是李青笙听不见,家长以为自己被怠慢了,就推了推她,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李青笙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忽视了别人,连忙鞠躬并递给对方一份画具。
那位家长嘴上却并不饶人,拿到画具以后依旧在口头上穷尽粗鲁的语言,忿忿地离开。
喻碧玲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李青笙的世界里——
她拦下那位家长,要求他给李青笙道歉,可是对方居然反而质问她为什么让聋哑人当志愿者。
这让喻碧玲感到悲哀,一位听障儿童的家长,都不能体会自己孩子的境遇,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青笙看得出两人的争执,连忙打手语让他们不要吵了,都是自己的错。
她已经习惯了。
然而喻碧玲就是接受不了这种“习惯”,人类社会怎么也不应该把对少数群体的傲慢当成常理。
人类如果没有同理心,没有后天教化的人性,那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喻碧玲正是因为想帮助这些孩子,才选择成为一名特殊教育老师的。
最终,在喻碧玲的一再坚持下,那位家长还是向李青笙道歉了。
李青笙十分感激。
等到活动结束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李青笙静静地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待着雨慢慢变小,同时,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喻碧玲为她发声的画面。
她很少遇见像喻碧玲这样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喻碧玲居然真的出现了,她拿着一把伞打着手语问道:【你没有带伞吗?】
李青笙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忘记了。】
喻碧玲:【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去车站。】
如果是往常,李青笙肯定会因为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而拒绝,但是……
她发现自己不想拒绝喻碧玲。
秋风像夏天的空调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雨水在积水的路面溅起水花,让李青笙想起书本里的“滴滴答答”。
由于手上撑着伞,喻碧玲不方便用手语,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小心翼翼地在暴雨中步行。
李青笙觉得耳边有如擂鼓,那是她懵懂的心跳。
两人在车站告别,喻碧玲收起伞,半边肩膀已然湿透。
手心火热,脚步轻盈。
在李青笙到家后,她收到了喻碧玲的消息,问她是不是也喜欢做手工,因为喻碧玲注意到她挂在包上的吊饰似乎是手工的。
于是,两人因为手工这项爱好有了更多的联系和见面。
李青笙是一名文字工作者。
杂志、新闻、报刊、网络小说等等,只要是能赚钱的,她都做过。
手工是她的爱好,能让她沉下心来专注自己的生活。
做的多了有时候也会摆个小摊,把这些可爱的手工饰品卖掉。
她想攒下钱,给自己换上一只人工耳蜗。
一只人工耳蜗就需要一万多块钱,但是却能让她重新清晰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和喻碧玲认识以后,她们就常常在乐信上聊天,一起做手工,一起摆摊。
当李青笙终于攒够了安装人工耳蜗的钱时,她邀请喻碧玲做她的手术陪同。
终于,李青笙听到了喻碧玲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听到了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原来……
原来那一天的一切,听起来比记忆中还要动人。
李青笙好想好想,好想,能够,一直、一直听到喻碧玲说话的声音啊……
可是,她在一次检查中得知自己患有白血病以后,就再也无法坚强下去了。
为了能够重新听到声音,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抓住一个自己无法抓住的东西了。
李青笙喜欢喻碧玲,可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自己,又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喜欢而感到厌恶。
唉……
好绝望……为什么我努力想要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却被告知,这期限短暂得犹如已燃烧到底的蜡烛呢?
李青笙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独自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自己得不到别人的爱,也得不到这个世界的眷顾,那不如就此不留负担地离开吧。
于是,李青笙整理好家里的东西,交代好遗言,
平静地,
走进地铁站。
……
……
【遗憾】——
这是第二枚模因的自称。
当李青笙和喻碧玲在人流中相拥的那一瞬间,钟歌被拉进了一个白色的空间,看完了李青笙的这些过去。
“所以,你不断地开启轮回,就是为了避免李青笙的遗憾发生吗?”
钟歌并不奇怪第二枚模因的存在,毕竟生化危机和时间轮回很明显是两个效果。
既然有一枚模因出现,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枚呢?
当艾禾告诉他,死亡并不是失忆的原因时,他就注意到一次次选择死亡的李青笙了。
果然,生化危机结束后,轮回并没有结束,所以钟歌果断地拦下了李青笙。
白色的空间里还有一位白发垂地的老人,连眉毛胡子都又白又长。
基兰的声音平静而沉重,仿佛是时间长河的回响:
“是的,若她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将是这个世界的一大憾事。”
“我不愿见此苦难。”
钟歌想了想,确实,李青笙不知道喻碧玲也喜欢自己,如果就这样自杀了,对于两人而言都是巨大的遗憾。
可是……
【遗憾】模因竟然阻止遗憾的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