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军倒是来了精神:“你上学那会儿成绩不好吗?我当初成绩可是很不错的,我都不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天回家就是玩儿,到考试的时候还能在中上游,我是不是很聪明?”
景艳笑看向他:“你们老师没找家长告状?”
“我爸总是在部队,我妈也忙,老师来找过两次,后来看我也管不听就直接不管我了,小学的时候我差不多是完全被放养的,在家我只要饿不着冻不着就成,在学校只要我不扰乱课堂纪律老师也不管,那时候我可自在了呢。”何志军把脖子仰得高高的,一副很嘚瑟的样子。
“你这么不服管教,那后来是咋考上高中的?”景艳很好奇。
何志军把头低了下来:“后来上初中的第二年,正好赶上大运动,学校风雨飘摇,一个对我很有耐心的老师被拉到街上批斗,我只敢远远地看着,等到晚上人都散了我悄悄的去看他,他那时候全身都是伤,却还在安慰我,
他跟我说不管外面的环境多么的不好,知识都不能丢下,还让我不要觉得没人管束了就放飞自我自甘堕落,黑暗只是暂时的,学到的知识早晚都会有用武之地,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很理解他说的话,就是觉得老师很可怜,我回家跟我妈说了老师的事情,我妈还让我悄悄的给老师送些吃用的东西,从那之后我就认真学习了,不懂得会偷偷去找那个老师问。”
“那个老师后来怎样了?”景艳忍不住的问。
何志军摇摇头:“刚开始那两年闹得很凶,虽然我妈会让我时常给他带些东西,但那时候我家状况也不太好,爷爷奶奶被逼着躲进了疗养院,老师只熬了两年就没了。”
“他没有家人孩子吗?”
何志军摇摇头:“他刚出事他妻子就登报跟他断了关系,把他的儿子也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老师没了后,还是我爸去帮忙操办的后事,
其实也没操办什么,那时候太严了,趁着夜色,买一口薄棺,找了块墓地下葬就完事儿了,连烧纸都没有,还是这几年管的不严了,清明节我爸妈去给祖宗扫墓的时候会顺带给老师烧些纸钱尽尽心意。”
“要是没有你老师的事儿,你会怎么样?”景艳对这个更加好奇。
何志军想想摇摇头:“那我估计是到了年纪就会被我爸丢进部队当几年兵,之后转业,分配工作,说不定现在会在哪个工厂当保安。”
景艳笑笑:“其实那样也不错。”
何志军摇头:“不一样,那样的话我不会遇到你,可能会娶一个普通家境的女孩儿,我上班赚钱,她操持家务,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偶尔会因为钱财的问题吵吵架,有了孩子可能还要我爸妈支援点儿,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家里吃穿不愁不说还有这些大家电,不会因为日常琐事争吵,幸福和睦。”
景艳认真的看向他:“那你不觉得我太要强,没有女人的样子吗?”
何志军疑惑:“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你这个样子我就很喜欢啊。”
景艳发自内心的笑了:“好啦,孩子们的课业目前还不用你操心,不过慈恩开始上高中了,考大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后他的学业你要着重注意,多上心些,
我看他好像很喜欢天文学,他的性子也坐得住,以后如果是做个科研人员也是极好的,专业知识、课外知识都要涉猎些,这些方面的书就需要你去弄了,我是不懂的。”
何志军认真的点头,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搞研究的都穷,你说大伯家的俩哥哥已经不富裕了,以后慈恩赚的要是也不多,日子得多不好过。”
景艳觉得他已经从高岭之花变成了一朵喇叭花,比她这个爱钱的俗人还俗,不过看着他的脸,再摸摸精瘦的腰身,舔了舔嘴,有这些,是俗气还是高冷其实都显得不重要了。
“你还记得奶奶以前给我分了一半她的珠宝首饰吗?”景艳问他。
何志军想了想:“啥时候的事儿?”
景艳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咱们刚把奶奶接回来没多久的时候,奶奶给我分了一半,差不多这么大的手提箱半箱左右的好东西,我和奶奶还特意跑去银行,把那些东西和咱们在海市的那套房本一起存进了保险柜,那次你也跟着了啊。”
何志军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啊,你说的那次啊,我还以为那里面除了有咱家的房本,就是咱们结婚时你收到的亲戚朋友给的首饰呢,
我记得你说奶奶给了你好东西,但认为只有几件,没想过是半箱那么多,再说我看你平日里也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以为那里面是这些。”
景艳不想跟他继续掰扯:“等以后慈恩成家了,我在里面选几样送给他做贺礼,你相信我,三四样东西如果卖掉了,以咱们目前的生活消费水平,说不定就能衣食无忧一辈子呢。”
何志军瞪大眼睛:“那么值钱?”
景艳眯着眼睛凑近他,摇摇头:“现在是没那么值钱啦,但是以后一定会值钱的,毕竟乱世黄金盛世古玩嘛,奶奶的东西可是属于古玩级别的。”
日子依旧平淡又繁忙,有了冰柜的补入,景艳现在又在单调的烤羊肉串里加入了烤牛肉串、牛肉筋、还有烤馒头片、烤玉米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甜糯玉米整棒煮熟之后放进冰柜冷冻,等玉米过季后拿出来化了冻上烤炉烤熟,一点儿都不比新鲜的差。
一个烤架早就已经不够了,何志军按照烤炉的样式,从厂里借回来电锯和电焊,在院子里用铁皮、铁管之类的材料又复制了两个。
景艳试过也觉得很不错,她也开始补招人手来应付越来越好的生意了,没错,又增加了三个店员,一个负责烧烤,一个加入跑堂队列,还有一个收银员,这回只有收银员是个女孩儿,其他两个都是小伙子。
这个收银员之前是专门的会计专业大专毕业生,原本是给分配到一家农机厂做收纳,因为一些职场的事算是被淘汰出局,在海市那边口碑不太好,
她来长兴岛是投奔自家姐姐姐夫的,小姨子在姐姐家常住总是不好的,入岛常住的政审合格后,她就想着找份工作后搬出姐姐家,租个房子住,
原本是奔着景艳这边店员的职位来的,只是在面试的时候,景艳看她长得白净,说话声音温柔又腼腆,那股子好色心有点儿小萌芽,就多聊了几句,知道她是财会专业的,那就真是捡了个宝,直接安排到收银台,负责算账、收银、报账这些,
小姑娘别看这柔弱,那骨子里也是个好强的,没两天店里的账目就做的井井有条,还帮着改善了几个做账的习惯和格式,让账目更加一目了然,景艳对她是真心满意,
景艳有了帮手,自然也没有之前那么忙,这才分出几分心思摆烂,可刚摆烂两天就发现切配小妹萧锦华状态有些不对,虽说没耽误干活儿,但原本爱笑的女孩儿每天没有几个笑容,很沉默的样子,
她忍了两天,到底是没忍住,就在这天中午大家吃过员工餐后,大家聚在一起穿肉串,她就随口问了问:“锦华,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感觉你情绪不高?”
萧锦华犹豫了好一会儿,抬头看新旧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是关心之后,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之前不是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结婚对象,褚子琪,原本说好了去年年底的时候会给我们消息,后来一直也没动静,前段时间我爸妈还真联系上那边了,想问下我们的事那边是个什么章程,
那边说了,她儿子现在是京市一所中学的老师,谈了个女朋友就是那所中学教务处主任的女儿,也是老师,他妈跟我妈说了,两家现在距离远不说,我和她儿子也不那么相配,娃娃亲就算了。”
“这家人怎么这样,这可是不厚道,都说是娃娃亲,你都等他多少年了,之前他家遭难你家都没想着退婚,他家这是刚好点儿就开始瞧不起人了,这都是啥人。”李大妈年纪有些大,但脾气依旧暴躁,一听这话就有些炸。
景艳缺摇头:“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他们不愿意履行婚约也不见得是坏事,你在家有父母疼爱,他家离这儿那么远,你要是嫁过去受了委屈遭了罪,以你的性格一定舍不得让你父母跟着操心上火,最后苦的还是自己,既然婚约解除了,以后就在附近找对象,婚后就算是受了气,至少还有娘家给你做后盾,吃不了大亏。”
萧锦华原本都已经到了眼眶的眼泪这会儿是说啥都掉不下来了,怔怔的看向景艳,脑子也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认真的点头:“艳姐说的没错,我不应该觉得委屈,应该是松口气,这样我就不用远嫁了,毕竟多年未见,当年的小哥哥已经在我印象里淡了很多,没了也不心疼,就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挺亏的。”
“吃亏是福啊,傻丫头。”冯大姐也跟着安慰。
“你妈有没有说想给你找个啥样的?”景艳打趣的问。
萧锦华摇摇头:“我爸妈现在还气着呢,在家一直在念叨着负心汉,他们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了,至于以后我要嫁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爸妈估计也没想这么多。”
“负心汉啥时候都不会少,古有陈世美都负心进了话本子了,现在这些,跟他比,也就那样了。”李大妈摇着头说道。
“人家陈世美再怎么说还算是有才有貌,现在这些,没才没貌还自觉不孬,哎,就连负心汉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景艳也笑着感叹,这句话一出,把大家都逗乐了。
肉串都弄好,分别放进冰柜和冰箱后,把大堂收拾干净后,就开始给晚饭时间做准备了,景艳跟了几天,发现烧烤小哥儿的手艺很不错,烧烤过程中最难的盐量控制很精准,
厨房拌菜炒菜他也能拿的出手,算是惊喜之一,现在需要景艳亲自上手的事情已经不多,只要每天晚上去店里盯一盯,谁来不及了补下位,其他的活计就不多了。
十一期间,景艳家又开始热闹起来,这回大伯一家也过来看奶奶,何慈恩也不愧是当大哥的,在海市上学的三小只这一学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可惜,高高兴兴的来,第二天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何慈恩按照他们的年级,对应着何超礼的书本分别出了二年级、五年级和六年级的数学题和语文默写,好嘛,已经上初一的,何慈海考六年级的题才八十多分,更别说俩小的了,大都在七八十分的样子,说好呢,至少不担心不及格,说不好呢,都学习不咋地。
上了高中的何慈恩难得这几天都没管自己的学习,专心的给那三个不争气的弟弟补课,三小只在他的书房里学习,他拿着一根小棍子看着他们学,错一道题打下收板儿,这严厉劲儿可比学校老师还恐怖,景艳在刚开始的时候还上来看过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来了,孩子们的哭声太惨烈,她这个老阿姨可听不得。
到了楼下,看见吃着水果看着电视的芝芝,景艳坐到她身边,小声问:“芝芝,慈恩哥哥是不是一直带着你学习?”
芝芝不太明白的转过头看她:“是啊,我有不会的、不懂的都会问慈恩哥哥的。”
“那他有打过你吗?”景艳咽咽唾沫,有些艰难的开口。
芝芝摇头:“慈恩哥哥很温柔的,不会打芝芝,妈妈为什么会这么问?”
景艳伸出食指指指楼上:“你要不去书房看看,记得,悄悄地,别打扰到你四个哥哥。”
芝芝虽然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轻手轻脚的上了楼,不一会儿就下来了,又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