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汤勺碗筷声。启哥儿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望着平日凶悍的长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嘴角咧得饭碗都快遮不住了。
被沈予棠敲了一记后才老实下来,一顿饭就在这么尴尬的氛围中草草吃完了。
回院时,沈代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你是没看到,姑母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人。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去,“她难不成是看上你了吧!”
说完似是不可思议地猛然后退一步,震惊地望着他。雾气的笼罩下,少年长身玉立犹如画中的谪仙,一身鸦青色素面刻丝夹袍更衬得他面容如玉般清冷,笑着看过来时又有如消融的冰雪,一双星眸似初绽的桃花,仿佛能摄人心魂。
沈代玥慌忙扭开视线,埋头只管往前走,“应当不会吧!她足足比你大了有两岁吧!”
苍茫的寒雾中,周言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声音很轻,语气认真又像含着笑,“年纪大一点点,难道不行吗?”
“啊!你该不会也对她有意吧!”沈代玥内心有些失望,她耷拉着双肩,甚至开始想,如果以后她和王珠打起来,周言谦会帮谁?
“表姐!想到哪里去了?”周言谦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年龄没有关系,可不是说这王家小姐!”
王平玉吃完后坐在一旁端着盏茶呷着,“阿棠,阿珠的亲事还要你多多留心,她自小没有母亲教,也不愿听你教导,养成了现下这副...任性的样子”
“我知道,只是我也不大在外面,也结交不到什么差不多的人家,不如我哪天与朱家嫂子碰个面商议商议。”沈予棠打心底不愿意掺和这桩事,委婉地提了嘴自己的想法,“况且那头还有她嫡亲外祖母在,总归不会害她的吧!”
“也行,不过他们提出来的人家,你也要好好过过眼,我还是最相信你的。”王平玉不大乐意朱家掺和进来,但他心底也知道,这事儿最后也绕不过去她外祖家,不然以后有个好歹,又全是他们两个担了恶人的名声。
王珠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中,饭吃到一半气得丢掉筷子跑了回去,一路上怒气冲冲地跑回院,一进院就踢倒了几盆院里盛开着的两盆冬青。一群人,吃自己的呗!净看她作甚,特别启哥儿那个臭小孩,哪来这么多话!就他话最多,一桌的饭菜都堵不住她的嘴。
听到院里的响声,巧婆忙探出头来往外瞧,见又是自家小姐,忙拍着手迎了出来,“我的珠宝儿呦!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您啦!”
王珠见是她出来,依旧嘟着嘴不愿搭理她。这些女孩子情情爱爱的小心思,她懂个什么?不过身边的小丫头都比自己还小,眼下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她犹豫着将自己对周言谦芳心暗许的心思全都倾诉了出来。
“什么!”巧婆不听还好,一听心里骇了一跳,一双污浊的双眼瞪大,脸上的每一条褶皱剧烈颤抖着,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姑娘说的可是近来借住在咱家的那个周家子侄?”
王珠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点头。
她可还记得那家可是遭了罪的,听闻父母都被流放了,一家人都是罪籍,小姐就算是维州城里闭着眼睛随便挑个都比他好。
“那家可是刚遭了罪的啊!我的珠宝儿哎,你图他什么啊?家里什么都没有?”巧婆想不通,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宝贝儿,怎么能看上那样个穷酸破落户出来的穷小子。
“我就图他长得俊啊!”王珠脑海中浮现出少年俊逸清冷的模样,忍不住唇间荡漾出一抹笑容,扭捏道,“巧婆你想到哪儿去啦,况且,这些东西他没有,我有啊!实在不行让他入赘我家也是可以呀!”
巧婆一把按住直跳的太阳穴,罢了罢了,这会儿不和她辩了!明日得抓紧去向老夫人禀报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小姐误入歧途,耽误了终身啊!
月华洒向人间,为初冬的夜晚洒下了一片银霜,几颗散落在地的冬青果也被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芒,在寒风中隐隐闪着光。
冬天终究是到了,一夜的北风呼啸,第二日起来时已是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地上枯黄的草木也都被白霜覆盖,府中上上下下都换上了冬衣。
巧婆记挂着昨夜的事,翻来覆去一夜未曾睡好觉,大清早起身就赶忙雇了辆车子往城北赶去。
沈代玥大早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气,将手指头伸了出去后,又赶忙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老天爷呀!怎么一下子这么冷。
“表姐,我去书院了!”听着外面周言谦的告别声,也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日学那么艰深难懂的文章不说,还要风雨无阻、早出晚归。
难怪最终能够考上的也就那么点人,没办法,能吃下这些苦的,已是非常人能比了!
她决定再在被窝里捂一会儿,她又不要考取什么功名,安心睡她的回笼觉不好吗?
“王家姐姐,请你莫要再纠缠,我还要赶着去书院。”院外隐隐传来周言谦不耐烦的声音,沈代玥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什么!周言谦?王珠?
大清早的,这位大小姐又在整什么花活了呀!她立马裹着被子下了床,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支支吾吾说些什么呐?隔得有些远,实在听不清。
沈代玥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冷不冷了,麻溜地爬起来套上衣服,蹑手蹑脚打开门潜入了院子,踩外一块假山石上,透着“窗花”间的间隙往外张望着。
周言谦不欲与王珠多费口舌,已经甩着袖子离开了,只是瞧这背影好似气得不轻!
而一旁的王珠还提着只食篮依依不舍、翘首相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