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本是一节骑术课,诸位学生骑术皆已合格,教学干脆组织了一场马球赛,各科班举荐骑术优者上场。换上一身骑装的少年郎们在操练场上尽情挥洒着汗水,释放着青春的活力。
正在场边围观的同窗们为好友呐喊助威时,打得正酣的球赛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主簿在几个官差的簇拥中走了过来,直接抬手叫停了球赛,而后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带走了刚刚还在策马扬鞭的周言谦。
横插的一场变故让大多数的学生都摸不着头脑,纷纷低头窃窃私语,而周言谦却好似早已料到一样,毫无波澜地俯身下马,临走时还不忘把手中的球杆递给厉新。
“怎..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求助的目光投向场外的夏孟良,见他虽眉心紧蹙满脸担忧,却没有丝毫茫然与意外之情,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小子,枉自己还总称他为“百事通”,有什么秘密竟还对自己藏着掖着!
国子监内不缺各样消息灵通的学生,但对于这桩事打探得最积极的莫过于成梁了,自从发现温妹妹不再愿意搭理他后,周言谦便成了他在国子监的头号劲敌。
这才不过在几个时辰的功夫,成梁便打听到了事情原委,于是乎在一众小弟们添油加醋的散播下,便有了一下版本。
说是周言谦父母皆是无恶不赦的重犯,他也本该同父母一同流放的,奈何被一众亲戚举全族之力保下了,最后又威逼利诱,诓骗了京郊一家农户,冒用他籍才能科考。
如今在一位善人的帮助下,那家农户不畏强暴,终于向官府检举成功。这才揭露了周言谦此人恃强凌弱、目无王法的一众恶行。
更有一众学子联名上报官府,要求从严处置,以绝此等不正之风。
在此大环境下,与周言谦一向交好的学生丝毫没有了发声的机会,他们维护的话语瞬间被堙灭在漫天流言蜚语之中。最后厉新与夏孟良只好往家里送去了几封信,嘱咐他们在外面能尽量多帮着走动走动。
这桩事本是学生退回原籍,或者严重些终身不得再次科举即可,似周言谦这般被关在衙门倒是少见。沈予昌与邵秀宛二人一琢磨便知这其中定是少不了魏世子的手笔。
难怪最近周围监视的人不见了,原来是想用这招来压制沈家,逼得周言诗的下落。
“这事还真是难办了,倒真是扁担上睡觉——两头勾起,难为得紧呐!”邵秀宛急得连铺子里的生意都不上心了,只管交给伙计看着,自己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听着外面有娇俏的女儿声走过,忽然灵光一闪,真让她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觉得不行,且不说人家温教习当时就是世子引荐过来的,就凭现在这局面,人家不掺和一脚算好的了,哪还有会上赶着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沈予昌听罢直觉不行,依他所见,倒不如先花笔银子将人保回来,以后纵使不能科考,就没有其他出路了么?体力活干不来,去给人家做幕僚的也大有人在。
但心急如焚的邵秀宛已经按捺不住了,她只知道他们在外面手足无措一刻钟,谦哥儿就要在里面多受一刻苦。于是不顾沈予昌的劝阻,随手收拾了下,拎着两盒糕点就登了温家的大门。
“伯母您真是客气了,周师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父亲也很惋惜,一直在替他想主意呢!”温洵美一脸愁容,看得出来也是很担心。
“是的,你说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想那法系子,不过自古各种钻空子应对的人多了去了,倒也罪不至此吧?人都关了一夜了,也不知多受罪!”
“这个您放心,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大罪,我稍后着人去问问,应当不至于受什么罪!”不管邵秀宛如何询问,温洵美还是那副我也很忧心,但又没什么立场出力的纠结模样。
几句话下来,她总是反反复复那样几句话,邵秀宛也算是看出来点了,于是试探着道,“我们谦哥儿也是命苦,孤身一人来京求学,哪日不是悬梁刺股勤奋苦读,这是欺负他在京中无人!但凡身边有四似温姑娘您这样的人家帮衬着,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地步啊!”
说着握住温洵美的一只手,褪下了手上的一只绞丝玛瑙镯忍着不舍套到了她的手腕上,这还是今年过年沈予昌给她新买的,为了眼下的情况只能咬牙送出去了,嘴上却不住夸赞着,“我打从第一眼看见温姑娘就瞧着可心,一直听闻京城的姑娘大方温婉,更是少有的知书达理,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唉!只可惜我们家谦哥儿是没有机会了。”
温洵美捏着手中的玛瑙镯,成色一般,也就胜在工艺尚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抿着嘴收下了。听见邵秀宛如此言语,心道机会终于来了。
自打去岁夏日在父亲书房外惊鸿一瞥后,她就被这位父亲新收的小师弟吸引了。原以为不过是一位落魄的穷酸书生罢了,那样的人她见得多了。靠着一两分自以为是的才华,在父亲面前显摆卖弄,却不知背地里闹出多少笑话,简直贻笑大方。
温洵美本也暗自等着这位小师弟闹出什么笑话来,接连观察了几日,却被他的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性格吸引了,正如她看的话本子里讲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又正是师弟这样温良恭俭的性子又让他待人一向彬彬有礼,丝毫不给她一丝机会,如今良机在手,又岂有放手之理。
“伯母您请放心,我这就让父亲抓紧想想法子,不惜一切也要救周师弟出来,至于其他的...”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羞怯之色,“那就还要劳烦家中长辈们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