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西疆风光的苍凉与壮美,京城这样的大都城就是以人筑景,显出了人文繁华之美。
合味楼今日摆了包场与不接待外客的字样,但又听得里面人声鼎沸,显然是有什么热闹的盛宴。可门口瞧着却又略显清冷,连该有的炮仗红联都没有,倒叫过路人瞧得二丈摸不着头脑。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说话的这位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今儿个是岑老板女儿定亲。”
一旁的路人听得连连点头,人家用自己家的酒楼肯定得包场,图个清净,只是门口不说红字,怎么连声炮仗也没听见呢?他如此想也便顺势问了出来。
那人上下打量了眼这位路人,走近低声问道;“兄台这怕是才来京城吧!”说着悄声把岑家独子早逝一事言简意赅讲了下。
才去了一年半,虽说已出了热孝,但还是不宜过于热闹。
酒楼内岑二来原先都不打算声张的,预备就请亲近的几家人家以及各个店里的掌柜伙计们一同吃顿饭,权当先给程一一个名分,也当是他的一个考察期。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有点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好及时止损。只是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商场上的老伙计竟都提前送了贺礼与礼金来,无奈只好临时加了十几张桌子,干脆将他们全都宴请一遍。
只是碍于还算孝期,许多仪式也都化繁为简。纵使如此,酒楼内男桌这边,喝多了的来宾们一个个捏着酒杯提着酒壶一桌桌地敬酒,整个大厅内气氛活络异常。
“岑员外,你这酒楼办得真不错啊!我都是你这合味楼的常客!”“是呀是呀!想不到岑员外不光布匹茶叶卖得好,连酒楼都办得这样出色,真是范公再世啊!”几个好友趁着些许醉意揽住以茶代酒的岑二来,恭维着他的生意。
“哪里哪里?这桩酒楼还是小女用亏本的茶楼改的,小孩子弄着玩的。”岑二来连连摆手,与自己撇开关系,顺便再暗暗吹嘘一下岑洛仪的经商头脑,“她与一个好友俩人瞎鼓捣也给做出来了,有许多新奇菜,以后还请诸位多多捧场啊!”
围着的几位商友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口应承下来,其中两位目光打了个商量,悄悄将岑二来引到一边墙角,掩着嘴角同他半开玩笑地打探道:“听闻合味楼在城南要开分店了啊?我看都在一些泥瓦匠都进场了!”
“你瞧瞧你,还把 我们哥几个当兄弟吗?也提前通知一声,咱们一起参个股,带上兄弟们一起发财啊!”
这两位中年人是岑二来打进京后就一直有生意往来的好友,这些年也是一起相互照顾,这才一起将生意做大,现在看合味楼要开分店,也趁着醉意来求分一杯羹。若是平时,岑二来也就应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可这一次却是不能如他们意了。
“这座酒楼的确是小女和她的好友一同张罗起来的,我当真做不得主啊!”岑二来面露难堪,还是毅然回绝了。
二楼女宾处就风雅许多,一派衣香云鬓环绕,衣着华贵的妇人们忙于交际,不大与岑洛仪说得上话。况且岑洛仪从前也因身子不好,鲜少去各种宴席上凑热闹,许多人甚至还搞不清岑家小姐到底是哪个?
也正因如此,倒让岑洛仪趁机得了闲,与沈代玥在位子上享了半价悠闲,吃着心上的点心闲聊。从眼前贵妇人们的着装打扮聊到今年流行的布料,又聊到首饰铺子里的师傅们新出的几个花样。
“改日你陪我一同去瞧瞧,替我掌掌眼,选几个出挑的出来卖。”
俩人正说得起劲,一个酒楼伙计急匆匆跑了过来,蹲下身子悄悄同岑洛仪说了些什么。
“哼!我倒是小瞧了他了,竟有这份胆量。”看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急事,岑洛仪甚至还将杯中的茶喝尽,才拉着沈代玥一同慢慢踱到伙计说的地方。
酒楼正门处,一位少年正在同门口的几位伙计纠缠着,头上的发冠歪斜着,好好的一身绸衣也被扯得乱七八糟,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富家公子出门忘带钱袋子,吃霸王餐被人逮住了。
“呦呵!这不是咱们赫赫有名的罗二公子吗?真是不赶巧,咱们酒楼今日不营业。”
沈代玥只是见人眼熟,听岑洛仪幽幽开口,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和岑洛仪退亲的那位吗?这会儿来做什么?
“洛儿,洛仪!”罗从彦一瞧见岑洛仪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出不同寻常的光芒,急不可耐地开口:“我们从小十多年的感情,你一定是舍不得的对不对?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他们答应我入赘了!求求你,求求你取消今日的.....”
“闭嘴!我们家小姐的闺名哪是你能叫得的!”岑洛仪身后的丫头恨恨地看着他,恨不得拿帕子堵了他的嘴,仗着和小姐相识一场,竟然在外面大放厥词。
岑洛仪轻轻抬手挥退了直言的丫头,抬眸上下扫视了罗二一眼,目光中的审视与冷漠令他感到一阵心慌。
“你不会当真以为你家同意入赘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你还当我们三岁孩子在玩过家家呢?”岑洛仪透过他祈求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两人从小一同相处的场景,记得他春日里带自己去放纸鸢,冬日里为自己披上的斗篷....鼻头忍不住一阵发酸,别过头去咬牙狠心道,“我们之间的情谊,从我上次回京后就彻底没有了。”
这些话罗从彦可一丁点儿也听不进去,他捕捉到了岑洛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忍与怀念,便觉得一切还来得及,岑妹妹对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挣扎着想要再争取一番。
“你怎么出来了?外边人多,免得一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你。”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罗从彦诧异地看过去,只一眼,便清楚了来者何人,瞬间眉毛倒竖,做出一副警戒状态。
程一却看也不看他,直接伸手亲昵地拉过岑洛仪的手,满心满眼关注着她,细细将她送回屋子。
“你们几个把门守好,最近撞见好几个得了癔症的,以后看见那些疯子闹事的,也别打扰姑娘,直接送去官府就是了。”
说着身后的大门重重阖上,隔绝了外面一切窥探、觊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