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命就快跑!”
关皓右手紧紧地握上黑瞎子的手腕,喊了一句就毫不迟疑带着黑瞎子转身猛冲,没忘记后面的秦恬,连包带人的拎起来几个大跨步就上了水中心的长石台。
秦恬麻木,完全放弃抵抗,双脚离地丝毫不做挣扎。
她面无表情的吐槽道:“上一次听见你师傅的枪声,你也是这么拎的我,哈哈,真是给我拎笑啦——!”
——说起来这场面有一点点滑稽,所以台面下的人面面相觑,竟然都没动。
黑瞎子对着石台下满脸问号的其他人耸了耸肩,笑嘻嘻说:“再不跑来不及了哦~”
顺便又拍了拍秦恬的丸子头。
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荧光棒像是脱了缰的疯狗一样突然向深处飞走,紧接着众人就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快速移动。
一时间枪声狂响,但那东西却还在逼近,水面上乍起的水花层层叠叠,头领高喊:“退!快退!”
不用任何人传达命令,他们都冲上了石台,那屠胖子来不及,就勉强站到了水面和石壁的衔接处,他深觉不够安全,甚至还攀附着墙上的藤蔓继续往上爬了爬。
黑瞎子则只是把枪掏了出来,混乱之中并没有选择盲目射击,心情甚好的吹了声口哨,自言自语,甚至叹气:“唉,冒险的路上从此失去了惊吓,也是一种遗憾呐~”
关皓咂摸砸摸嘴,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他蹦出来一句话:“我送你下去?”
黑瞎子“嘿嘿”一声,推了推墨镜,并且非常挑衅的用中指对着关皓推。关皓气笑了,脱口而出:“你就仗着我、我对你好!”
关皓卡壳的这一下很短,黑瞎子没有察觉,甚至幼稚挑衅。他抓着关皓的手指戳自己,意思是“来啊来啊,送我下去~”
秦恬在VIp席位旁观了全程,包括关皓莫名卡的那一下。
她抬了抬眼皮,视线从关皓身上扫过,然后没有焦点的停在某处。
棕黑色的眸子里复杂情绪翻涌不停,最终闪过了悟。
秦恬的眼中余留笑意。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
二人说话声音不高,关皓气急也不过是低声轻斥,就连秦恬也在vip席吃瓜吃的很开心,一时都快忘了那些“旁的人”。
AbcdE终于出声了:“是不是又是蛇?”,头领端着枪警戒,不发一言,但眼神狐疑的多看了一眼关皓。
水面似乎又平静了,但一时间众人都不敢轻易下水,在石台上僵持住了。
黑瞎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正看猴一样瞧着那屠胖子手脚并用抓着藤蔓使劲往上爬。
没想到这屠胖子还真行,也许是求生意志大爆发,居然真给他爬到顶了。
...然后,关皓脱手扔出一枚飞镖。
屠胖子——
被什么玩意儿揪走了???
众人被空气中一声渐渐远去的“啊啊啊—~~~”声惊得举枪瞄准那里,黑瞎子也下意识举枪对准了那一处。
因为目力能及还是过于昏暗,秦恬戳了戳关皓示意她拿着的手电,关皓点点头,她按住按钮对准顶部。
【关氏手电筒,让黑暗变为白昼。】
这“高光”一打,众人才发觉,这石头宫殿的顶层居然是空的!
它没有天花板,屠胖子攀爬到树木石壁伪装的顶部,然后直接消失在了黑暗里。
黄歇皱眉,眼神示意头领确认屠胖子的行踪生死,头领安排了身手敏锐的一名手下去爬上去看看。
然后他看向藤蔓上卡住的半枚飞镖,事到如今,关乎全队安危,他转过身子威胁性的向着关皓逼近一步,冷声质问:“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为什么你总是能够提前预判到什么?”
关皓皱眉看向头领,烦躁的按了按眉心,解释:“我对这里不熟悉,那只是我感觉到有危险的下意识反应。”
“关皓似乎总能预判到什么”的这种感觉,秦恬比头领还要感受深刻,但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替关皓找补,对着头领说:
“你看过武侠小说吗,那些高手都能从风吹草动里察觉到危险,还有生活中!
你生活中没见过谁的感觉比较敏锐吗?就是,老师点你名之前你会有莫名预感的是不是?”
头领表情怪异的看向秦恬,拧着眉想骂人,嘴唇动了动却卡壳了一下,实在不知道从哪骂起。
是柬埔寨没有武侠,只有冰冷的AK47!
还是老子他娘的不上学?
最后他无语的冲着秦恬挥了挥手,骂了句:“你他妈的毛都没长齐,滚一边儿去!”
秦恬还想再替关皓分辩两句,就弱小无助的被黑瞎子揪着扒拉到身后,他侧身挡住关皓秦恬,语气淡淡的说:
“头领,这小丫头说的不是没道理啊,你我这样的人,本身就比寻常人更能嗅到危险。”
黑瞎子轻笑一声,直直盯着头领一字一句的说:“而我们少爷,只不过尤为出类拔萃罢了。”
头领的身高稍稍逊于黑瞎子,他微仰头与其对视,明明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
全身肌肉不自觉绷紧,这代表他的身体快过他的意识警告他眼前人的危险,但出于雄性过于旺盛的自尊心,他双眼微眯,再次质问道:
“是吗?那你是在装神弄鬼什么?这么黑的环境你戴个墨镜,能看见什么?”
但此话一出,出乎他的意料,黑瞎子带给他的压迫感骤减,关皓却双眼冰冷的朝他看来。
黑瞎子无所谓的对着头领说:“有一种眼睛的疾病,越黑的地方,病人的眼睛看的越清楚。”
头领见黑瞎子收敛声势,仍未见好就收,立刻要求:“把眼镜摘了!”
黑瞎子前移上身,抬起右手竟当真就要去摘。
关皓觉得自己的神经在某种绷断的边缘,他上前揽住黑瞎子的腰阻止了对方的行为,随后对着重新移来目光的头领,声线冰冷:
“你看了他的眼睛,你会死。”
“就比如我现在告诉你,那个姓屠的已经死透了,你信还是不信?”
他全身浸泡在一种冰冷的愤怒与压抑的自责中,一激灵再次尖叫起来的时候,他却倏而笑了起来,指了指头领派去爬藤蔓的手下,笑意加深,轻飘飘的说:“她会死。”
头领瞳孔骤缩,身后尖叫声与混乱的枪声随之乍响,他却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脊背发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黑瞎子敛了惯常的笑意,他看着关皓唇角弯弯,眼神却像是生了冰,身上带着一种不应该出现的阴冷之意。
他后悔了。
他知道关皓的异常源于什么。
他知道关皓很在乎他。
他不应该还像过去一样,权衡轻重之后无所谓的暴露眼疾弱点,更不应该让这件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想要掩盖对方的“失误”。
——“失误。”
黑瞎子想起关皓曾经很郁闷的解释过这个问题。
他说:“师傅,你知道膝跳反射吧?一激灵就是膝跳反射,除了找找人找找路,别的时候它都不由我控制,如果我失误暴露了它,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忘记自己说了什么,总归不可能是没关系、不会的这种安慰的话。
所以他后悔了。
他应该早点告诉关皓,暴露不暴露都没关系,那不是失误,你没有给我带来麻烦。
或者干脆承认,说你确实有一点麻烦,但我全盘皆收。
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枪,绷紧神经。
谁想杀了关皓,他就先崩了谁的脑袋。
......
关皓的愤怒越浇越烈,一激灵疯狂提醒他快点跑路,在愤怒至极的情况下,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胸口的钝痛与悲哀。
他无比清楚自己在发疯,他非常不理智、非常鲁莽、非常无能狂怒的在恶化事态。
他看到了黑瞎子在做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而且还是因为要保护他,他不愿意的,他不愿意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那我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关皓的大脑骤然冷却,他看到了黑瞎子沉默安静的站在自己身旁,手指却警惕的放在扳机上,他看到了头领满目惊惧与警惕,更看到了头领身后雇佣兵们隐隐对准他的枪口。
甚至某一刻,他看到了身后的秦恬眼眶微红,轻轻发抖着双眼哀求。
这都源自于我的不理智。关皓心想。
不要再搞砸了。
关皓静静的看着头领,神色有些疲倦,轻笑了一下,却是语气淡淡:“我只是对危险感知比较敏锐而已,再不走这里还会有危险,要不要跟我来,你们随意。”
随即他转过身去,后背对上所有枪口,找到路强硬的推着秦恬和黑瞎子走在前面。
黑瞎子紧紧抿起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唇,找到、握紧了关皓的手。
关皓睫毛轻颤,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为他的冲动、为他造成的四面受敌的情况、为他的不聪明。
黑瞎子皱着眉,拉着关皓冰冷的手心,沉默而坚定的走向更深的黑暗里。
......
雇佣兵队伍再次减员。
关皓三人还未走出五米,就听到身后响起了枪响,随即黄歇等人跟上了他们。
关皓没有回头去看,默默走在前面带路,带着众人穿过了整片平层里的水域,再次走进了狭窄的通道。
他们一路进来,绿植的变化都很明显,从满眼绿,到脚下绿,到现如今他们所在的通道里,绿色竟然极其稀少,一面是石头山壁,一面是庞大、盘根错节的灰绿色树根。
匆匆逃命,气氛不如先前诡异,有人抱怨大骂:“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吓死老子了!”
黑瞎子拉着关皓就没放手,头都不回嘲讽道:“害怕的话,回去。”
那人当然察觉到了黑瞎子三人的弱势,毫不客气的大叫:“你说谁呢?!”
黑瞎子表情淡淡,完全不搭理,冷声说:“继续往前走。”随即牵着默不作声情绪低落的关皓直接走了。
到了此处,不比刚才水域容易被偷袭,说话间,竟是黑瞎子三人落在了后面。刚才那人起了杀心,他深觉一个两个都他妈诡异的要命,能不能唯物主义?
于是他悄悄拔出刀打算从两人身后物理攻击。
关皓刚刚拔刀回头,手刚刚举起,眼睁睁的看着似曾相识的东西卷上男人的脖颈,男人嘶哑的大喊一声,就被快速带进了一边的石壁缝隙,消失无影。
他因为手持凶器,再次被怀疑集火,头领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回过身端着枪对着他的脑袋质问:“你干了什么?!”
黑瞎子声音嘲讽极了:“你们脑子有什么问题?想做掉他有一万种不让你们发现的办法。他的尸体呢?我吃了?”
头领这才回身去看,只见那石壁缝隙两侧都是摩擦造成的鲜血,没等细看,脑袋顶却突然掉下来一具尸体!
秦恬吓得尖叫一声,随即紧紧抓着关皓和黑瞎子的衣服,抬头看去却发现不了任何东西。
这回黑瞎子没好心上前去查验尸体,似笑非笑,冷冷的站在原地,刚才他也看到了袭击的是什么东西。
——九头蛇柏。
尸体是屠胖子的,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他脖子手脚具断,手脚甚至被大力扭成麻花,血肉开裂,骨头像折断的木头一样血淋淋的刺出皮肤,全身没一块儿好肉。
这具尸体的死状令人胆寒,秦恬躲在黑瞎子二人身后丝毫不敢多看。
头领亦是凝重的查看过尸体,沉声说:“我们不能再深入了,我已经失去了四个人,是什么杀死他们的我都不知道!”
黄歇却几乎是怒吼着拒绝了头领,他说:“我们要继续前往里走,我是老板!天马上就要黑了,显然我们面对的就是一种野兽,如果天黑了我们会更加危险。”
听到这话,当即那头领就满眼敌意的朝着黑瞎子看来:“有个人不是说,越黑他看的越清楚吗?”
关皓动了动唇,还是没有再说话,他现在可以说是最招“厌”的那个,不如不说。
黑瞎子却是也丝毫不再打太极,锋芒毕露的嘲讽黄歇:“老板算数不都挺好的吗,你算一下,我们一共几个人,下次攻击,你中招的几率是多少?”
说罢他毫不掩饰的勾起唇角呵笑一声:“黄老板,这是群乌合之众,那头领叫什么?宋,宋是吧?呵,他自身都难保,你要不要先把尾款给我结一下?我考虑保护你。”
宋头领听得这话表情恨恨,却还是忍耐下来。
那黑瞎子话里的意思清楚,他有能力保护黄歇,但是他们却连敌人是什么都不清楚,不得不按兵不动,看看这黑瞎子到底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黄歇又带起了他一贯的虚伪假面,似乎是觉得谈起金钱就是他的领域,他表情缓和从容的对黑瞎子说:“只要能解决问题,钱,不是问题。”
黑瞎子偏头轻笑一声,手指微动,捏了捏关皓的手心。
随即他放开关皓的手,指了指地上屠胖子的尸体,语气戏谑:“那瞎子可留不了他的全尸咯?”
黑瞎子没去管众人铁青的脸色,关皓则是默默把秦恬堵得更严实了点儿。虽然他也不太明白黑瞎子要做什么。
他报备过鲁王宫里血尸和九头蛇柏的事情,除了他那一身伤语焉不详了点儿,别的都竹筒倒豆子的说的很清楚。
所以眼下黑瞎子是很清楚那个神出鬼没的敌人就是九头蛇柏。
只见他拿起刀,手起刀落利索的从屠胖子大腿上剖下一块儿肉,随即跟关皓招手要了个塑封袋装起,拎着血淋淋的袋子扬头示意继续前进,笑的嘲讽:“死得其所,物尽其用啊。”
众人看着黑瞎子,不自觉感到胆寒,宋咬了咬牙挥手示意队伍跟上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