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景色初见震撼,日日相见就会有些疲惫和麻木。
尤其是在出了港区之后,很长时间在海面上都看不到和陆地有关的东西,很偶尔才能看见几艘类似的渔船,但也都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大家的航行目标并不一致,毕竟不是路飞时代,人人都要找宝藏,争做航海王。
更何况他们找的是罕见的水下古墓。
......
这渔船的宿舍都是上下铺多人间,黑瞎子两人和吴峫、工程师伍永住到四人间里。
关皓一上了船,他就有种隐隐约约的被窥视的感觉。
一激灵并没有提示他任何东西,可黑瞎子帮他锻炼出来的感官却一直紧绷着。
找不到来源,一直提心吊胆的又不是回事儿——
于是关皓麻利的从包里掏出扑克牌来,一个人、一套牌,打遍了整个渔船无敌手,愣是赚了小一千块,看的吴峫满脸懵逼。
黑瞎子倒是见惯了,这边关皓赢钱,他在后边收钱,两个人一前一后小板凳,黑瞎子数钱数的不亦乐乎。
直到开船四个小时后,海风突然大作,船的晃动变得剧烈,船员们都满脸严肃的观察海面,一时间也没人来挑战打牌连胜王。
关皓见没人了也就收了牌,他脑力运动半天累得半死,正好和有点晕船的吴峫结伴回去休息。
黑瞎子倒是心情愉悦的收了很多钱,半点不困,关皓回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失笑。
得,跑去骚扰披着张秃子外壳的哑巴张去了。
就仗着哑巴张现在不能崩人设是吧?
关皓默默吐槽,他就说得找个区别不能太大的壳子,毕竟张秃子确实不会忧郁45°望天并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关皓摊手。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光线非常晦涩,看过去却不是因为到了晚上。
吴峫和关皓逮着船老大问了句,船老大指了指远处海平面上的诡异黑线,用很生硬的普通话对他们说:“有风暴,大大地,要来了!”
远处海平面上的诡异黑线,将原本连成一片的天地分成两半。这种热带风暴来临是无法赶路的,一定是大风。
他们现在必须要找礁盘避风地,否则这只配了两台发动机的小渔船一定会被卷进风暴圈的内部,船毁人亡。
延误数个小时,吴峫到底还是担心吴三醒的,他又没办法让渔船长个翅膀飞过去,关皓陪他一起进了船舱,张秃子在这里。
关皓默默的转头...
果不其然黑瞎子也在这里。
吴峫去问张秃子能不能走另外一条航线的问题,毕竟在未知水下古墓多待一个小时,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而关皓这边则是用眼神向黑瞎子努力传递:“差不多行了,小心他恼羞成怒”,黑瞎子推了推墨镜,贱嗖嗖的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那意思是“他不行~”
关皓是又无奈又好笑,心道你这时候还要搞双关?
他不能打你——他不行;
他打不过你(存疑)——他不行是吧?
...那行吧,关皓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张秃子。
无毒不丈夫,大不了我们二打一!
黑瞎子搭上关皓的肩头,非常挑衅的朝张秃子的背影呲了呲牙。
......
吴峫叹口气,他听船老大说完倒是也有了心理准备,果不其然张秃子也是摇摇头说:“风暴不是原地不动的,并且速度极快,我们的渔船跑不过风,想绕路没时间了。”
说完看吴峫着急还劝慰两句,他说:“这种事情也是命里注定的,急也没用,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尽力就行了。”
吴峫回了声谢谢就脱了鞋去给水手们帮忙了,关皓看了眼甲板上的物资,还有好些没固定完毕,而乌云却已经连成一体,连大海都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黑色。
可能是源自于即将卷起的热带风暴,他的一激灵也若有似无的绷紧了他的神经。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人都要永远敬畏这方天地。
关皓和黑瞎子对视一眼,也出了船舱在船上到处帮忙。
当海浪翻滚起来的时候,一台发动机突然罢工,航速猛跌,渔船几乎毫无挣扎能力的在海上像柳叶一样漂浮,黑瞎子和关皓拉住船舷上的铁环固定身体,船舷外面的情景宛如怒海地狱。
黑浪掀天,每一下掀起的浪头都让关皓觉得渔船会翻。小船上上下下,他和黑瞎子一直在船舷上固定物资,除了抓着的铁环能单薄的固定住身体,再无其他。
关皓劈头盖脸的被海水打,浑身早就已经湿透,眼看这一时半会大海倾情赠送的云霄飞车是vip时间加长卡,关皓想起什么,赶忙偏头去看身边的黑瞎子,尤其是看他的墨镜!
虽然镜片是定制款、虽然他包里还给黑瞎子带了二三四五六个吧、虽然不起雾不会挂水珠吧,但是整个眼镜可能会被浪头打掉啊!
更何况这他妈颠的,他刚才就瞅着木子齐抢救他的宝贝仪器,然后直接脑袋磕上门框,人都晕了有个几秒钟,要不是他半只脚已经进了船舱,里面的阿宁一把给他揪进去了,这木子齐下一秒就该与浪头肩并肩了!
黑瞎子也侧头看过来,浪花正好拍过来,兜头就是一脸水,黑瞎子虽然墨镜没掉,但他也下意识松开一只抓着铁环的手,单手扶了扶墨镜。
——这太危险了!
正好听到船舱里面高喊发动机修好了,马上他们就要开足马力往风暴外面逃,外面暂时管不了了,他们也没法固定所有物资,只能是来得及的管一下,就这都抢救了不少。
毕竟他和黑瞎子都是练家子,下盘比寻常人稳多了,不至于寸步难行。
关皓立刻就招呼黑瞎子进船舱。
进去以后,船老大给了关皓和黑瞎子热好的姜汤水,瞅着吴峫也进来了,给他也分了一杯。
吴峫在后面检查随队人员的伤情,关皓移回视线,招手示意黑瞎子坐到他面前。
黑瞎子微愣,但也从善如流的坐到了关皓面前,微微抬头问他:“怎么了?”,他伸手戳了戳关皓的腰腹,笑了两声:“刚才撞到腰了要我给你按按?”
关皓没说话,轻拍开黑瞎子老爱戳他的手,右手从腰侧拔出短刀,左手拉开外套,一套操作漫不经心,还有空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
黑瞎子仰着头嘴唇微张,瞪大眼睛,眼见关皓把他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从裤腰里扯出来——
衬衫湿了水,紧紧贴在对方光裸的肌肤上,水珠若隐若现的顺着腹肌腰线下滑,衬衫掀起,戴着墨镜都挡不住冷白的腰腹映入眼帘...
宽肩窄腰,禁欲诱、不是——
黑瞎子吓得着急忙慌的伸手按住,耳根子发热,怕人注意,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的声音:“操,你干嘛?!”
关皓愣了一下动作微顿,这才低头看去,黑瞎子正双手压在他揪出来的衬衫上...也就是说双手箍在他的腰上,然后耳根泛红,像是有点害臊。
关皓微微挑眉反应了一下,黑瞎子则是半点不敢松手,唇角僵硬的勾起,低声打商量:“咱换个地方耍流氓不行吗,你不觉得人太多吗?!”
关皓眨了眨眼,忍不住想笑,又觉得黑瞎子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索性更强势的往前挪了一步,两个人的膝盖大腿紧紧贴着。
黑瞎子紧紧贴上船舱墙壁,慌里慌张叉着腿坐着,关皓气定神闲的站着,从容的用背影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黑瞎子觉得自己现在的视线就像老旧楼道里电压不稳的灯管,但每一次亮起的时候只能看到满眼笑意的关皓。
沾了水汽,染上温度,他鼻尖似乎都闻得到对方沐浴露的味道。
他不自觉干干吞咽了一下。
关皓到底还是没忍住,微微后仰身体,一边笑一边又揪起衬衫,用短刀割了一块布料下来。
他收回刀晃了晃手里的衬衫料子,说话时的气息带着笑意:“风暴一时半会平静不了,眼镜可能会被浪头打掉,暂时用这个蒙眼睛吧?”
说完就微微弯腰,在黑瞎子的无声注视中伸手放到了他的眼镜框上。
黑瞎子眼睫微颤,距离太近了,他足以看得到关皓眼里的细碎光点,而关皓只是低声笑笑,耐心的哄他,并没有自顾自的摘下墨镜。
他轻声说:
“闭上眼。”
“放心吧,我在这儿呢。”
......
一片黑暗中,他清楚的感受到细腻布料慢慢蹭过眼部肌肤。
布料湿润,却因为沾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而带着柔和的暖意,耳边还能听到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在说:“这算耍流氓吗?”
倒也没等他回复,对方又自顾自的说起别的:
“...我不戴眼镜,总也想不到这些地方去...但下次就有经验了。不知道这个布料透不透光?但应该挺透气的...扎皮肤吗?”
黑瞎子能听到外面惊涛骇浪的拍击声,不如说,关皓正是在狂风骇浪中操心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麻烦。
——关于他的小麻烦。
这让他觉得有点好笑,又实打实的悸动。
黑瞎子轻声说:“没有。”
说罢又嗅到鼻尖的淡淡薄荷味道,心脏鼓噪,动了动唇,他莫名又跟了一句:“你贴身穿的衣服,本身就不扎。”
关皓小心地拨开缠绕的发丝,缠的紧了些:“那就好。”然后他笑了两声,“嫌弃我啊?”说话间气息扫到黑瞎子颈侧,黑瞎子没躲,也低声笑笑:“哪有。”
关皓耳朵微痒,只觉得黑瞎子这两个字说的莫名让他有点想笑,微微低头再看去,视线在黑瞎子眼睛上蒙着的白色布料上停了一下。
他见过黑瞎子的眼睛,瞳色偏灰,但漂亮的紧。
他能感觉的出来,黑瞎子并不抗拒他的接触,无论是对眼睛的也好,还是带着存在感强势入侵也好,甚至某些时候黑瞎子自己都发现不了——
关皓眼神从黑瞎子扶上他腰间的手滑过,补上后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存在感很强,而黑瞎子在某些时刻,会下意识的将其当作安全感的一部分。
这种依赖让他心底像被羽毛轻挠,有点麻痒,也数次提醒他要看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关皓调整好绑带的松紧,蜻蜓点水、悄悄吻过黑瞎子的额头,视线在形状漂亮的薄唇上幽怨的停顿一秒。
...他是不想亲吗?
他是名不正言不顺,他妈的没法亲!
眼睛的问题,和那个敌人的问题,他势必一个一个都他妈的解决了,操!
......
黑瞎子感觉到关皓退开了。
“睁开眼看看方便吗?”
睁眼,光线被布料阻挡成一个对他来说也很温和的程度,黑瞎子伸手摸了摸眼睛上裹着的布料,微微偏头四下看了看就勾唇轻笑:“挺好的,只是有些朦胧而已,但你知道的,那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关皓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阿宁吴峫他们:“师傅,他们都换上了潜水服,我们也换?不过咱们的在宿舍里,你在这边照应他们,我快点回去一趟?”
吴峫正好听到,指了指船舱里堆着多余出来的潜水服,搭腔:“诶关绍,这就有啊。”
关皓看了一眼,难掩嫌弃,吴峫茫然反问:“怎么了?”
关皓摆摆手拒绝:“不要,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而且我带的潜水服可不是这种商超同款。”关皓表情很欠打,挑衅一笑:“我就不提什么延展性保暖性了,我带的潜水服也没什么特别的,防割指数也很一般,只不过——刚好吊打大家而已。”
吴峫当场就翻了个白眼,回头就对着关皓用出一招“狗刨式攻击”,关皓哈哈一笑,一个“转方向盘”动了动右手给吴峫晃回去,还要再闹两下,就见船老大在船头大叫:“风暴追过来了!不会游泳的快回舱里去!千万不要出来了!”
众人都是心下凝重,赶紧走到船头眺望,隐约看到一团低低的、墨汁一样的乌云正在向他们蔓延。
关皓扫了一眼,拍了拍黑瞎子的肩膀,快速说了句:“在这等我,马上回来!”就闪身向宿舍的方向跑去。
黑瞎子看着关皓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下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隐隐不安,刚动动脚打算追过去,就看到一道七层楼高的巨浪朝渔船拍来。
黑瞎子手疾眼快的抓稳了船舷上的铁环,大喊一声:“抓好东西——!”
浪头把船都顶的飞了起来,老外医生直接被甩到了船舷外面,黑瞎子在对面看到阿宁和张秃子揪着他的衣服,吴峫也是一出溜就去帮忙,三个人刚手忙脚乱的把他拉上来。
黑瞎子和船老大同时大叫一声:“蹲下——!”
一个巨大的浪头再次拍来,船身发出痛苦的扭曲声,黑瞎子根本没空去管别人,手臂青筋暴起重心下沉,硬扛了巨浪的冲击力,有一瞬间人的脚都是不着地的,即便有所准备,他都差点没抓稳。
甩了甩湿透的发丝,再一抬眼——
...嚯,四个人都他丫的没了。
阿宁、吴峫、外国佬,还有哑巴张。
黑瞎子摸了摸眼睛上细腻柔软的白布。
...得亏换的早,要不眼镜还真他丫的得没。
随即他赶忙喊停船老大:“船长,快掉头!掉下去四个傻子!”
......
通知船老大掉头之后,黑瞎子遥遥的看见远处有几个小黑点,一眨眼就离得更远,赶忙招呼水手靠在船舷边上准备快速救人,不一会儿就见张秃子拖着外国医生的领子过来了。
饶是他都咋舌,哑巴张居然在这种漩涡暗流的环境下在极短的时间就追上了渔船,甚至还带了个五大三粗的拖油瓶。
扔下救生绳,七手八脚的将两个人拉上船,黑瞎子朝他们身后的海面望了望,见没有人了,不由得叹息一声。
海难中死人太正常了,风暴中落海存活希望不大。
而张秃子爬上来就朝黑瞎子问:“吴峫和阿宁呢?”
阿宁是领队,阿宁死了考察就会终止,吴峫他也不希望会出事。
黑瞎子摇了摇头,张秃子没放弃,还在搜索海面,就见一个水手指着前方大喊:“看,那是什么?”
众人往远处看去,那似乎是一条船,是一艘与他们的渔船有些相似的船,船身被刷成深绿色,船头既没有打信号灯,也没有船舱灯,整艘船一片漆黑。
而黑瞎子和哑巴张(张秃子)目力极好,更是看清那船破破烂烂,船身被海水腐蚀的锈迹斑驳,那是一艘幽灵船。
二人对视一眼,从这船的航行方向来看,吴峫阿宁很可能出现在船附近。阿宁身手不赖,吴峫胆大心细,遇上船只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爬上去,他们很可能就在这艘幽灵船上。
可当船上的水手们看清了船只的模样,船老大惊恐大喊:“幽灵船!快转舵!离开,快离开!”
船上的水手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渔民,这一行有很多不成文的海上规矩,他们对此坚信不疑,当即就要转舵离开,黑瞎子刚偏头去看,就听见耳边一声落水声。
“......”
黑瞎子无语的想扶一扶墨镜,摸一手空,刚想起来墨镜让小关顺走了,就见张秃子简直是“策马奔腾”一样朝着幽灵船游,他只好回头拦住船老大:
“船长,咱们的领队小姐说不定就在那船上,我们已经有高手过去看了,咱们等一等,没什么问题的话他能把人救出来。”
船老大用非常生涩的普通话惊慌叫喊:“不行!幽灵船带走的人是献给龙王的,不能救!救她会带来灾难!”
黑瞎子摊手,懒散劝道:“阿宁小姐是领队也是老板,更是这次考察的出资人,人没了别说大家一分钱拿不到,说不定惹急了她背后的大老板,大家一起赔钱。”说罢他指了指船老大渔船上早已有了锈迹的底漆:“没钱总比没命强——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有的时候还是得先挣钱才能活命,是这个理吧?”
船老大脸色阴晴难辨,黑瞎子再下一记猛料,从容的勾起唇角,笑嘻嘻的对着四周围上来的船员说:“这人也不是咱们船员去救的,龙王也找不到你们头上来,人我们自己救,事后再涨一倍佣金,我想阿宁小姐不会在这方面吝啬大家的。”
船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人开口说“不行”,但也没人开口说“行”,船老大心知肚明这种沉默就代表一种选择,所以他重重的叹口气,无奈的点了头。
黑瞎子笑了笑,等待一小会儿,就听见对面船上传来几声砰砰砰的枪响,然后就见张秃子背着阿宁出现在了幽灵船甲板上,后面还跟着吴峫。
船老大把渔船靠的稍微近了一些,黑瞎子挥臂稳稳的甩过去一套绳索,张秃子带着阿宁就爬过来,吴峫有样学样,虽然狼狈了点但也在船员的帮助下回来了。
阿宁昏迷不醒,吴峫说她头发里有东西,黑瞎子低头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不如说实际上他刚才就想走,谁知道哑巴张一头就扎水里了,他不得不帮忙。
众人一团乱的处理那头发里的东西,黑瞎子却转头就大步往船舱里走。
关皓离开的太久了。
久到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