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笑吟吟的不知道憋什么坏心思,吴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深觉心情诡异。
阿宁没计较让他撞了个半死的事情,摆摆手就去休息了,只不过看起来人有些憔悴。
小哥居然也抱着刀睡着,吴峫稍微有些惊奇,但一想黑眼镜、关绍也在这里,还有那么多自家的好手,闷油瓶不睡才是浪费体力。
他索性抓抓脑袋站起来,问道:“关绍,你和胖子不是挖蛇骨吗?怎么不挖了?”
一听这话,关皓还没说话,站在旁边的胖子拎起矿灯就带着吴峫去看,潘子也一并跟着。
关皓耸耸肩,他刚才挖了半天的骨头,正好吴峫醒了轮换一下,他拉着黑瞎子找个地方也休息一会儿。
边走,胖子边嘀咕潘子说:“你简直是门神,怎么的,你是生怕我给你们小三爷推下去炸死啊?”
潘子没搭理他,吴峫满脑袋问号,“什么叫炸死?”
潘子给吴峫解了惑,他顺着胖子矿灯的光源指给吴峫看。
“胖子和少爷在那儿发现三个手榴弹。”潘子唏嘘道:“要不是他俩眼睛毒,我们几个现在可能已经被炸上天了。”
吴峫一惊,赶忙趴下去仔细看,胖子一看潘子给当着“导游”,把矿灯一放就拍拍屁股睡觉了。
早已入了夜,矿灯的光源薄弱,但吴峫还是在蛇骨蜿蜒的深处、藤蔓纠结的地方,看到了一捆黑乎乎的东西。
东西上面结了一层锈壳,吴峫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果然是三颗绑起来的老式手榴弹,手榴弹的四周还有一条发黑的武装带。
潘子说:“这应该是那具尸体身上的,定主卓玛说93年这里有一批反动武装逃进了塔木陀,然后失踪了。”
吴峫点了点头,“有可能,这具女尸也许是当时的女匪或者家眷,误入沼泽不慎死在这里了。”
吴峫再打量了几眼骸骨就不再琢磨这些未解之谜了,想劝潘子休息,潘子摆了摆手不肯睡,坐下来擦枪。
吴峫索性也坐到潘子身边,两个人缩在一起东聊西扯,潘子还讲了好些他打仗时候的故事。
...
潘子说他其实是有几分害怕沼泽的。
以前,他所在的部队和越南人遭遇过,他们被逼进了沼泽里。
沼泽的中心泥沼很深,一脚下去,泥巴就能裹到大腿根部,当时他们所有人都拿着手榴弹,准备和追来的越南人同归于尽。
大家缩进泥沼里,连脸上都涂满泥,只露出两个鼻孔呼吸,越南人明知道他们进了泥沼,却不追了。
他们在泥沼里不敢动,一直忍了一个晚上才小心的出来,出来以后就发现队里少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尸体被他们从泥沼里找出来,潘子说:“小三爷,我先前跟你说的被蛀空的,就是这回事。”
这两个人已经被什么东西吃空了,只剩下人皮和骨骼。
人皮透明的、薄薄的一层,胸腔那处隆起,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鼓动。
潘子说,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踏进泥沼这种地方,但他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十成十的惧怕什么。
吴峫看了几眼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的潘子,他一直觉得潘子似乎是有战后创伤综合征的。
倒不是指真正病理意义上的症状,而是战争对他整个人的行为、选择、潜意识上面的改变,比如一定程度的自毁,过度警惕,不珍视自己的性命之类的。
但反正三叔会看着他的。
吴峫打了个哈欠,那个混沌的噩梦搞得他精疲力竭,睡着了还不如没睡。
他和潘子聊着聊着就开始发困,眼皮直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
关皓搂着黑瞎子的腰,两个人倚靠着闭目养神。
呼吸不自觉的同频,似乎连心跳快慢也逐渐不分你我。
夜晚的雨声虫鸣混杂着树叶抖动的声音,像是白噪音。
半梦半醒的时候,关皓听到张启灵和潘子似乎轮换了值守。
小哥“值班”,关皓也一点一点的陷入沉睡,在他睡着以后,黑瞎子突然抬手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
掌心下的温度正常,黑瞎子放下手重新闭上了眼睛。
...
一夜好眠,雨声也随着夜色变淡而沉寂。
清晨,林子里起了声声鸟鸣,温度也不比白日闷热。
耳边的鸟鸣声骤然静寂的那一刻,关皓一瞬间收紧了手臂,上半身像调整座椅靠背一样弹起来。
腰腹微紧,黑瞎子瞬间睁开了眼,不用关皓解释,黑瞎子侧了侧耳朵。
数秒后,他听到极轻的、像打磨砂纸一样的细微摩擦声。
张启灵下意识向他们看来,随后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猛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树干,朝黑瞎子二人打了个手势。
——警戒!
关皓和黑瞎子对视一眼,分别叫醒了阿宁和潘子。
两人都是老手,一醒来几乎没有发懵的过程,瞬间就清醒了。
随后胖子和吴峫也相继醒来。
数息之后,像是有大风刮过,树叶摇动的声音突然密集急促。
张启灵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的视线由低到高,定格在了与他们咫尺之遥的树干上。
关皓反手握住了刀柄,黑瞎子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手里。
他们眼前,有一条褐色的巨蟒正在盘绕着,从相邻的树上蛇形蜿蜒而来!
它缓慢的绕行到了相邻树的树冠上,距离太近了,所有人都看得清它的鳞片。
浅色的日光像射灯一样打到蛇身上,它的鳞片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币一样的光泽。
这亦是一条树蟒,蛇身最粗的地方足足有水桶粗细,这里的树冠茂密,没办法看清它的全貌,但就他们身边死掉的那只巨蟒骸骨作比——
这一只,只能更大!
应该是因为清晨整片森林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人类的温度格外显眼,这条蟒蛇就盯上了他们。
这里出现蟒蛇倒是不奇怪,热带雨林本就是蟒蛇的故乡。
而大家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没有人慌张,所有人都冷静的操起家伙事儿严阵以待。
张启灵缓慢的倾斜了刀身,锋利的刀刃在光线下闪耀着银色的光点,一时间,谁都没有移动和惊叫,七个人微妙的形成箭头一样的阵型,以张启灵为箭尖,无声的和褐色巨蟒对峙。
潘子和黑瞎子都举起了枪,也许是老手共有的默契,他们二人分别把准星对着巨蟒的左右圆瞳;
吴峫和胖子醒的稍晚,两人的站位被巧妙的回拢在后方,阿宁握着匕首站在他们身旁,脸色如常,丝毫不见怯意。
关皓则是反握着短刀,和张启灵一前一后的站在前端。
大雨之后,两边崖壁形成了瀑布。
瀑布水流在峡谷谷底形成了小溪,树下的烂根败叶混杂着潮湿的泥土,跑起来会非常绊脚。
实在不行——
众人交换了眼神。
——干死这条蟒蛇得了!
张启灵首当其冲的与巨蟒对峙,并不清楚身后几个莽夫的干架心思,但关皓却是明白了。
开团战是吧?
懂了。
一个顶级上单,就是要能扛能打能开团。
少爷驾到,通通闪开!
我!国服上单——!
关皓脚步轻移,换了一个能够爆冲上前的姿势,重心刚刚前移——
等下,不对!
黑瞎子食指刚刚放到扳机上,就见到前面的关皓手背在身后,猛打了三个手势。
“一激灵、还有(危险)、快溜!”
吴峫瞪大眼睛也没看懂比个1,比个中指,比个晃动的耶是什么意思,就听黑眼镜悄声说:“两枪,跑。”
潘子举枪的手臂微顿,随后更稳的对准了巨蟒的左眼,阿宁和胖子微微动了动脚似乎是准备好了跑。
吴峫却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张启灵二人的背影,没有动嘴唇,急声问道:“怎么?小哥他们怎么办!”
这时,前面的雨林又起了奇怪的动静,四周的树冠又开始抖动起来。
那一只褐色的巨蟒突然蹿动,巨大的蛇头钻出阔叶挂到了树枝的下面,黄色怨毒的蛇眼盯着众人,几乎能从它硕大的圆瞳中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的身影!
树冠抖动的声音没有停,这一次是从侧面,在吴峫身旁的树干挂下来一只体型稍小的树蟒,褐金色、大腿粗细。
吴峫吓得后仰,这只小的蟒蛇离他只有一臂远,蟒蛇的腥臭味就在鼻尖!
但这一下大动作,惊到了蟒蛇。
两只蟒蛇同时张开嘴嘶声咆哮,蛇信子像飘舞的彩旗,张牙舞爪的弹动,獠牙近在咫尺!
前方,张启灵和关皓没有后退,两个人同时振刀朝前猛蹿;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两声枪响,一声枪响打爆大蟒的右眼,一声枪响打进了小蟒的颈部,差一点就能钉死它的七寸!
巨蟒吃痛暴怒,关皓和张启灵一左一右的抗住蛇身的鞭打,树干震动不停。
阿宁攥紧匕首,眼神极冷,下手也极快,一刀就朝着小蟒蛇抽动的尾部就近扎下去,胖子刚抓住被蛇尾巴掀翻的吴峫,只听到黑瞎子喊了声:“抱头!”
极短的时间里,两只巨蟒的尾巴狂风骤雨一样的抽动,终于击散了藤蔓蛇骨,小蟒被阿宁又扎碎了两块尾鳞,又痛又怒,飓风一样朝着阿宁咬来。
阿宁反应极快,一边抱头一边朝前猛扑,她身侧的黑瞎子一脚蹬向树干,蛇头闪电一样从黑瞎子头侧咬了过去,一声“轰隆”!
黑瞎子借着蹬树干的力干脆从树上跳下去,而整棵树,连带树上的藤蔓蛇骨,轰然倒塌!
所有人都从树上掉落下去,吴峫、胖子和潘子被裹进蛇骨里摔下,阿宁抓了两把阔叶止了一些落势,也慢半拍的掉了下去。
黑瞎子反手抽刀,在半空中把刀子插进树木半吊在树干上,随后他拔刀轻巧跳下,急急的朝恋人的方向看去——
关皓攀在巨蟒的背上,短刀已经扎进了蟒蛇血肉。
——他没事!
而哑巴张却是倒霉催的。
黑瞎子赶忙抢救老同事,举枪对着蟒蛇骚扰性的开枪。
吴峫连滚带爬的从快裹成毛线球一样的藤蔓里爬出来,就见到小哥被蟒蛇死死的缠了起来,他被蟒蛇卷到了半空,黑金古刀都打丢了!
“小哥——!”吴峫呲目尽裂,吓得魂快飞了。
蛇身蜷缩,越盘越紧,黑瞎子恰到好处的开枪骚扰了蟒蛇拧死张启灵的攻势,张启灵一耸肩膀,整个人都缩了一截,他一下子小了一圈,丝滑的从蟒蛇缠绕中脱了出去。
这回倒霉催的换关皓了,他费劲的在疯狂抽动的蛇身上竭力维持平衡,黑瞎子连跑带开枪,关皓被晃得差点晕3d,只听到黑瞎子的声音。
“小关!刀不要了,跳下来!”
关皓心道那哪儿能行,我也是恶补了一下民族风俗的男人,刀与老婆同在。
不开玩笑!国服上单不跟你玩虚的!
关皓心一横,双手紧握短刀旋转,狠削巨蟒的血肉,底下的张启灵脱身也不停,脱兔一样,抓起掉落的黑金古刀就气势汹汹的杀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选择的落点,抓着半空中挂着的藤蔓,人猿泰山一样飞了上来,刀尖寒凉,携着破万军的气势。
与此同时,黑瞎子枪枪照着巨蟒的额心打,四枪之后,巨蟒额心的鳞片纸屑一样飞起——
玄铁短刀螺丝一样被拧进了巨蟒的身体、子弹钻进了巨蟒的额心...
黑金古刀,带着冷冽的银光,切蛋糕一样插进了蟒蛇七寸!
“砰——”
巨蟒伏地。
吴峫愣愣的跪坐在地上,眼前的场景有种他说不上来的摄人。
关绍甩了甩汗湿的头发,笑了一声,神色间竟有几分黑眼镜的张扬痞气;
黑眼镜抬腿踹了一脚关绍,撩起衣角把手枪插回了后腰,单手叉着腰看着关绍从蛇背上拔刀。
而张启灵,吴峫眨了眨眼。
小哥的衣服有些撕裂,裸露的胸膛燃起了黑色的麒麟。
他脚踩着蛇身,拔出血淋淋的黑金古刀,随意的振了两下刀。
蛇血顺着刀刃线条飞散、流下,晶莹剔透的像红宝石。
张启灵微微侧过了脸,隔着五六米,吴峫脊背过电一样抖了一下。
张启灵的眼神淡然如水,下巴上好巧不巧,掉落了一滴汗水。
浅淡的阳光下,闪了吴峫的眼睛。
那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
我想变强。
吴峫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