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一从井道露头,就被吴三醒当头打了一巴掌。
“我...!”
刚想骂娘,就又有人劈头盖脸的给他脸上按了一个防毒面具。
吴峫一看打他的是三叔,被打得眼冒金星也没了脾气,再一看,关绍和黑眼镜也戴好了面具,连胖子也有人照顾。
吴峫还没来及问句怎么回事,就有好几个人架着他往深处撤离。
不知道是谁还在此处扔了一种黄色的烟幕弹,黄烟迅速蔓延。
吴峫心道要不是他被架着走,连方向也搞不明白。
连续在狭窄的通道里绕过好几个弯,直到一处分叉口,众人纷纷跳到了下层,吴峫一被扯到下面的新井道就四下看了看。
这有些像是一个石室,这里有巨石横亘在底部。
巨石上还有大量枯萎的树根,地面上还有驻扎过的痕迹。
队伍一直到巨石附近才停下。
...
关绍和黑眼镜去看胖子的情况了,吴峫被吴三醒留下询问情况,先劈头盖脸挨了顿骂。
“你小子,你他娘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吴三醒皱眉上下看了看吴峫,“你还算好运,我们已经打算出发了,要不是黑爷耳朵尖,你小子早完蛋了!”
吴峫有点尴尬,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想,但也确实稀巴烂了。
他想说点软话怂一怂,吴三醒却也没继续责备他,反倒用方言轻声问起了张启灵和潘子的情况。
吴峫立即把经历过的悲惨故事叙述了一遍,吴三醒一听就皱起了眉,抬腕看了看手表就对吴峫道:“快把衣服脱了!”
吴峫愣头愣脑的脱了衣服,还没等搞清楚情况,就被谁押犯人一样按在井道壁上。
他有点急了,心道这他娘的是干什么?
就听三叔呵道:“别动!就这么站着!”
吴峫被三叔这样奇怪的态度搞出一身鸡皮疙瘩,还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叫道:“我靠,真的有。”
吴峫一下子就有点懵了,难掩惊恐的问道:“我背上有什么?”
吴三醒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挥手差人喊来了一旁的黑瞎子。
黑瞎子走过来就从地上捡了两块碎石头,一副要把谁当活靶子打的模样,身上还隐隐约约起了些凶戾气。
——把谁当活靶子打?
他娘的,这里还有谁?!
吴峫一看就更懵了,先不说黑眼镜要打谁,但把这家伙叫来了,他背上莫非是有哥斯拉吗?啊?!
“等等——”吴峫汗毛倒竖,叫道:“把关绍喊来,我比较信任少爷!”
黑瞎子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是极快地打了个手势。
后背上突然烫了起来,吴峫一愣,他感觉到自己脊背上有东西...在...游动?!!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安静的井道里突然响起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吴峫浑身都僵住了,吴三醒走到他身后拿着火折子下了狠手,直挺挺的在他背上连戳了好几下。
吴峫差点让火苗烫得跳起来,同一时间,那诡异的叫声也更加尖锐。
吴峫脚趾都吓得蜷缩起来,他感觉到背上有什么鼻涕虫一样的东西滑落了下去。
“下来了,快走开——!”吴三醒斥了一声,吴峫着急忙慌的退开。
他回头一看,他脚踝上挂着好几条铅笔粗细、鸭肠一样的东西,白花花的极其恶心,当即就吓得他一哆嗦,猛踢腿把东西甩掉。
那些白色小虫长得像消化管,管头边缘绽开一圈细密的牙齿,一被甩掉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朝着吴峫的小腿扑过去。
那一刹那,黑瞎子动了。
他闪电出手,吴峫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一块石头就射过来砸死了第一只白虫。
黑瞎子出手极狠,狠到白虫汁液爆开、小范围的溅了一圈黏液。
这还没完,他的出手像是某种发令,周围的人纷纷拿起石头去砸。
瞬间那些小虫的脑袋全被拍扁了,变成了一堆糨糊。
但其中一条纤细的小虫却灵活地扭来扭去,愣是从乱石堆里“杀出”一条生路。
只见它凌空弹起,冲着吴三醒的脸上击了过去。
黑瞎子“啧”了一声,甩手飞出了一枚镖。
飞镖银光拉成一条银亮的长线,精准得洞穿了虫子。
飞镖飞速从吴三醒眼前掠过,死死地将虫子扎进岩壁上,凿出一声击石脆响。
“吴三醒”若有似无的呼出一口气,吴峫也抹了把冷汗去看。
那些扭曲得像肠子一样的小虫,极有可能是野鸡脖子还没有长出鳞片时候的幼年期。
他看向岩壁上、被黑瞎子拿镖钉死的那一条。
这肉虫头都碎了,仍然不停地翻滚扭动,白花花的外溢出绿色白色的黏液。
吴峫脸色难看,感受到背上的黏液淋漓着从脊背流下,他当即就眼眶一红,坐倒在地上干呕起来,恶心得只想嗷嗷哭。
黑瞎子懒懒地耸肩,和吴三醒对视了一眼。
后者也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镖,没说什么,眼神却是自然的流转到了走过来的关皓身上。
“胖子身上也有蛇,已经拔掉了,血清也打了,但是暂时还醒不过来。”
关皓边说蹲下身去戳了戳吴峫的肩膀,安慰道:“你快穿好衣服,把领口和裤子都扎紧,说不定之后还有。”
吴峫反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后背,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三醒解释道:“这些都是刚孵出来的小蛇,皮都没硬呢。
我听你说你和王胖子都在死人潭里待过,那里的泥下面全是这种东西,只要有东西经过就会附上去。”
“你在那里看见自己人的尸体了吧?”吴三醒道:“我们之前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
队伍里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也补充道:
“这蛇用牙齿咬住你的皮,你只会感觉到痛一下,接着后背就麻了。
后背麻了以后,用皮鞭抽你都不会有感觉,然后那些蛇就会慢慢往皮肤里面钻,吸你的血。
直到它长大,毒性大到把你毒死了,才会从你的皮里钻出来,那时候它吸足了血,皮肤就成了红色的。”
吴峫心有余悸的爬起来,“你俩也遇上了?”他问关皓和黑瞎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小哥的,就凑到两人身边悄悄问道:
“你们说小哥那蚊香体质好使不?”
关皓眨了眨眼,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委婉道:“我和师傅...额,我们两个就是游了个泳。”
看吴峫没懂,黑瞎子恶劣的勾起笑容来,直戳吴峫肺管子。
“小三爷,我们家少爷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你的经历丰、富、多、彩。”
黑瞎子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是找到路,叉着腰、昂首挺胸的踢正步进来的。”
吴峫表情精彩纷呈,这还没完,黑瞎子道:“至于哑巴张,哈哈。”
他哈什么吴峫不想知道。
眼看吴峫额头上蹦了个#号出来,关皓赶忙打哈哈问道:“三爷,进西王母宫的路找到了吗?”
吴三醒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们,一听这话站了起来。
那边也有人从井道口里退出来,却摇头说:“三爷,那边也不通,没路,怎么办?”
吴三醒叹了口气,摆手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回去,只有明天再出来。”
说罢他瞪了吴峫一眼,像是恨铁不成钢,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招呼队伍出发。
看吴峫有点懵,关皓低声解释:“这里很危险,那些蛇会学人说话,我们要先回落脚的地方。”
“一会儿你在井道里别说话。”
吴峫点了点头,没几分钟,队伍就整顿立刻出发,向井道深处退去。
...
一路跋涉,四周的能见度极低,打头的是黑瞎子和关皓,吴三醒伴着吴峫也在队伍前列走着。
不时就能听到四周的岔道里传出“咯咯咯咯”的高亢叫声,距离非常近。
吴峫有几分理解关绍和三叔的意思,这里显然是一个蛇窝,他们正在蛇窝里穿梭。
最少走了有一个小时,吴峫清楚的记得他们路过了两条有水的井道。
也就在第二条有水的井道之后,四周的温度开始逐渐降低,队伍开始经过一些被破坏严重的地方。
这些地方还能看到干死的青苔与藤蔓的痕迹,仍然存活的树根与它们纠缠在一起,盘绕着石头的缝隙生长。
吴峫眯着眼看了看缝隙,找到了一些眼熟的黑色。
想必其上就靠近了地面、甚至可能就是遗迹。
队伍从吸附在井壁上的杂乱树根中爬过,这里依稀可见腐烂到发黑的蛇蜕。
庞大的蛇巢组成了西王母国的防御系统,纯天然,都是毒害。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吴峫老远就看到了隐约的火光,走近以后发现那是一个台阶一样的、巨大的蓄水池。
这蓄水池由六到七个梯田一样相连的水池组成。
周围有着石柱、石梁,像是罗马浴场一样的地下建筑。
顺着台阶爬下去,四周的整片岩墙上都是大量的石窟,像连起来的石头洞。
并且石窟与石窟之间有通道和台阶相连,这像是一个用以宗教祭祀的神庙场所,并不是单纯的蓄水池。
吴三醒带着队伍进入了一个亮着火光的石窟之中,这里足有六七十平方大。
地上摆着帐篷、睡袋和大量的装备,凌乱堆放在地上,还有两个值守的人坐在篝火边上。
吴峫因为受着伤一路被人拖着走,刚刚被那人放下来,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累得够呛,没好气的走过去踢了看火的两人一脚,嘀咕道:
“还不起来给小三爷让座,木头似的杵着像什么话!”
一脚下去,那两人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吸了口凉气,吴三醒脸色难看的走过去探,这两人早已经没了气息,“脸色发黑”、“双目圆睁”,“死的不能再死”。
吴峫心力交瘁的倒退两步,却见大家笑了起来,吴三醒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吴峫这才发现,那两人是假人。
他们往潜水服里面塞了东西,脑袋是两个吹了气的黑色防水袋,贴了两片嚼过的口香糖粘着,眼珠就是两粒石头。
吴峫摸了摸脸上的防毒面具,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他累个半死,防毒面具的镜片模糊,他也不会看错好吧!
三叔居然还做戏驴他,这是干什么啊。
关皓拍了拍吴峫的肩膀,龇牙咧嘴的做了一个“同样讨厌吴三醒”的表情。
隔着防毒面具,吴峫都看清楚了他的怨念,倒是吴三醒解释道:“这玩意儿是吓唬蛇用的。”
“这里的蛇太他娘的精了,只要人一落单就出事,所以没法让人留守。
只能想法儿糊弄一下,没成想还真有用,它们分不清真人假人。
不管怎么说,把这个堵在门口至少能睡得踏实点。”
一旁有人深感后怕的点了点头,拿出了刚才用过的那种黄色烟幕弹扔进火堆里。
浓烟腾起,关绍说这是硫磺,吴峫恍然大悟,但又有几分微妙的奇怪。
三叔是老油条没错,但准备的如此偏门,连驱蛇的硫磺都有,是不是有些太“未卜先知”了?
阿宁的队伍,可都没有准备硫磺这样的东西...
吴峫有些心疑的多看了几眼吴三醒,对方深深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峫抓了抓脑袋,想着可能三叔就是这样老道吧,奇怪的念头飞快的他的脑子里散去。
这么一会儿,众人各忙各的,也很快就重新布置好了休息区。
营地里又多了几个假人“值守”,黑瞎子和关皓把篝火拢得更大,还分出去几堆,让这里的空间都亮了起来。
这些火堆除了照明之外,也能防蛇,野鸡脖子不敢靠近火源。
大家都摘了防毒面具,吴峫抹了把黏腻汗湿的脸,这才得空去看看队伍里的人。
他一打量就觉得微妙了,三叔带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真的没有带一个老伙计,全部都是生面孔。
并且,一个叫做“拖把”的男人还主动搭话说,这批人都是他带来跟着三爷混的。
这话着实有点让人不舒服,像是示威,又像是说话的人大大咧咧没情商的样子。
吴峫好脾气的点头应付了两句,还是选择了和关绍他们坐的近一些。
黑眼镜还是那副悠闲松散的样子,乐呵呵地倚着关绍,没骨头一样的压着他。
吴峫这才注意到关绍脸上受了点伤,有一道狭长的疤,从脸颊斜斜地冲上太阳穴的位置,差几分就致命了。
吴峫一愣,赶忙问怎么回事。
关皓笑着摆摆手说没事,余光见到吴三醒轻轻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只好话里有话的说这是当初分开以后,被蟒蛇追着挂在树上搞的,叫吴峫凡事多留心。
吴峫虚虚地比划了一下那疤痕,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树枝挂的,正欲再问,眼前支过来一只手。
他一看,接了三叔递给他的干粮,两两对视,都先沉默了几秒。
吴峫实在是一看三叔就头大,只好苦笑。
吴三醒倒是先道:“你笑个屁,他娘的,你要不是我侄子,老子真想抽死你。”
关皓和黑瞎子一看,这叔侄俩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站起来走到一边去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