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各怀心腹事,折腾了半宿。
夜深了。
春妮听见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大少奶奶轻轻的爬了起来。
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房门一声轻响,她出去了。
春妮睁开眼睛,迅速的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大少奶奶确实不见了。
一定是上茅房去了。
春妮一骨碌爬起来,看了一眼熟睡的井魁,短时间内是不会醒的。
大少奶奶去了茅房,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春妮跳下地,穿上鞋,轻轻的推开房门,先把头伸出去,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
外面安静极了,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清冷的月光撒了一地。
忽然,春妮愣住了。
四少爷的窗前,三更半夜的,竟然有一道身影。
借着朦胧的月色,虽然看不清楚脸,但看身形,她一眼认出了那是大少奶奶。
她斜歪着身子,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非常专注。
春妮故意让门轴发出一声咯吱的响声,用以试探大少奶奶的专注程度。
大少奶奶纹丝没动,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春妮喜出望外,联想起前几天,大少奶奶痴迷的神情。
断定她一定是又犯夜游症了。
这真是个好机会,大少奶奶很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
即使回来,短时间内意识也不清醒。
春妮放心的推门出去了。
她故意放轻脚步,但寂静的午夜中还是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走到后院,春妮的心里很矛盾,想发出点声音,又怕有人听见。
不发出声音,又怕自己贸然闯入,吓到井馥。
最后还是决定不出声。
万一井馥睡着了,出声反而让她害怕了。
春妮轻轻拉开豆腐房的门,刚想伸进脑袋探一下究竟,耳边风声一起,一根木棍迎面打来。
春妮急忙侧身闪开了。
“二小姐,是我!”
听到是春妮的声音,那团小小的身影扔掉手里的木棍,扑进春妮的怀里。
春妮能感觉到,怀里的井馥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虽然她在极力压抑,但是隐忍的啜泣还是清晰的传进春妮的耳朵中。
春妮轻轻抚摸着井馥的后背,以示安慰。
“别怕,别怕……”
尽管井馥忍不住哭了,也害怕的发抖,却不肯说自己怕了。
看见井馥没大事,春妮放心了不少,害怕是必然的。
“二小姐,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井馥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默默推开春妮,走回柴禾堆。
噗通一声倒下了。
虽然她一句话没说,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春妮,我不走。
春妮也是个犟脾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井馥比她还要犟。
“二小姐,我是偷着跑来看你的!”
既然井馥不回去,春妮也不能长时间的陪她在这里。
井馥当然明白春妮的意思。
“我不用你陪,我不害怕!”
春妮忍不住摇头苦笑,还嘴硬呢,刚才不知道是谁,抓着她哭。
虽然舍不得,春妮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少奶奶还在外面呢。
万一她回去清醒过来,会产生怀疑的。
“那我回去了,明早上来看你!”
春妮站在门口,等着井馥的回答。
感觉她要是不说话,自己就不忍心走一样。
“嗯!”
井馥用鼻孔应了一声。眼里的两滴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你回去吧,我不害怕!”
黑暗和恐惧是可以战胜的。
春妮默默的掩上门,带着满心的忧伤,回去了。
拐过墙角,她把身体掩在暗影里,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刚才大少奶奶站着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大少奶奶不见了,应该是回去了。
春妮紧走了几步,到了四少爷的窗户根底下。
她一时好奇,大少奶奶那么专注,到底在听什么。
春妮凑过去,把耳朵贴在窗户纸上。
“呜呜……”
竟是四少奶奶压抑的哭声!
奇怪了,四少奶奶半夜三更的哭什么?大少奶奶又是咋知道呢?
“哭!你还舔脸哭,老母鸡还能下个蛋呢!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给老子整夜的拉拉个脸,总他娘的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老子的好心情都被你败坏了!”
“说,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
春妮听到头磕在炕上的声音,和四少奶奶压抑的低泣声。
应该是四少爷抓着四少奶奶的头发,把她按到了炕上。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不要冤枉我!只是你每晚都这样,我有些受不住……”
四少奶奶压低了声音哭诉。
“老子累死累活都没说受不住,你个吃等食的倒受不住了……”
“嘭……”
感觉四少奶奶又挨了一拳。
春妮隔着窗户都感觉疼,四少爷也真是的,一天天的游手好闲,还说他累死累活。
春妮摇摇头,往回走。
心里对四少奶奶又生出同情,怪不得她那样瘦弱,整天低眉顺眼,原来半夜三更的还要挨揍。
大少奶奶也真是的,隔三差五的犯夜游症,居然是来偷听人家两口子打架的。
难怪她也不劝一下。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咋劝别人呢!
春妮一边走,一边叹息,好在离自己的住处只有几步远。
走到房门口,她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屋里很安静。
大少奶奶和井魁应该都睡的好好的。
春妮轻轻的拉开房门,蹑手蹑脚的爬到炕上。
脑袋刚挨枕头。
“半夜三更的死到哪去了?”
大少奶奶的一句话,把春妮吓了一跳,听这句,很正常啊!
春妮知道,自己出去没多大一会。
大少奶奶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
“我闹肚子,上茅房了。”
除了这个理由,没别的解释。
“哼,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香油,吃了几顿饱饭就闹肚子。”
大少奶奶的声音无精打采的,应该快要睡着了。
春妮不敢回话,果然,大少奶奶也没有再说话。
一会的功夫,春妮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尿——”
刚迷迷糊糊的,耳边又传来井魁喊尿尿的声音。
春妮一骨碌爬起来,从窗台上拿起尿壶。
……
春妮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墙上的大挂钟就叮当了响了四下。
又该起来做豆腐去了。
一想起豆腐房里的井馥,春妮赶紧爬起来,穿上鞋往外就跑。
天已经有点微亮了。
豆腐房的门开着,从里面透出一点煤油灯昏黄的灯光。
士晟已经到了。
自从春妮开始上豆腐房干活,士晟每天都会早到,把先期的工作干的差不多。
这样春妮就可以多睡一会了。
三步两步的走进屋里,春妮看见只有士晟一个人在忙碌,没有井馥的身影。
她急忙走到装豆浆的大缸前,掀开盖子,果然,井馥蜷缩在里面,头低垂着,已经睡着了。
她一定是困急了,睡的这样熟,就连士晟干活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
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春妮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