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饺子以后,天也逐渐暗了下来。
二哥刚回来,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和母亲说。
于是老三和老四,哥两个都识趣的回到自己屋里,给二哥留了点和母亲单聊的空间。
蔡冬更是连饺子都没吃,一个人躲在屋里生闷气。
但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老太太那屋的动静。
既然婆婆已经说了,要给她一个说法,她也不能逼的太紧。
井连山好容易回来一次,要是再被她气走了。
怀孩子的宏伟计划又要泡汤了。
屋里只剩下老太太、清荷、还有井连山,就连井茉都被打发和大少奶奶一起住去了。
井连山看见屋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看了清荷一眼,撩袍跪倒:“娘,我想和蔡冬离婚娶清荷,希望您老能成全。”
井张氏一愣,离婚这个词挺新鲜。
从来没听说过。
但看井连山的样,井张氏知道,他的意思是休了蔡冬,娶这个女人。
井张氏脸上笑眯眯的神情一点没变。
“你要休她,得有理由吧,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条?”
井连山抬起头:“娘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还不够吗?”
井张氏冷笑几声,随手把身边的枕头拿起来,向井连山抛过去。
“蔡冬为啥没孩子,你心里没数吗?你上嘴唇一搭下嘴唇,就把无后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是不是有点缺德啊!”
无后是犯了七出之条,但蔡冬的无后另有原因。
井连山几乎不与她同房,她自己咋可能生出孩子来呢?
“你长年都不在家,是她在替你尽孝!你想娶个小老婆可以,但井家可不能昧着良心休妻!”
井张氏说的很肯定,你说小老婆我不反对,但休妻我不同意。
“娘,我和她没感情,与其这样耽误她,还不如放她一条生路!”
“儿子不孝,不管您同不同意,这婚我一定要离。”
井连山态度很坚决。
“哼!给她一条生路?你说的好听!一个不生孩子被婆家休了的女人,她还有啥生路!你这是想逼死她吗?”
井张氏用烟袋指着跪在地上的井连山:
“老二,你啥时候变成这样狠心的人了!”
说完,狠狠的扫了清荷一眼。然后带着威胁的口吻说:
“只要你不休妻,别的好商量!你要是不听娘的话,就永远不要回到这个家!”
井张氏的话很明显,只要你不休妻,你娶小老婆的事她可以不管,但你要是执意休妻,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娘,你就成全我吧!”
井连山匍匐在地,不住的哀求。
井张氏闭上眼睛,不再搭话。
蔡冬是老头子亲自选中的儿媳妇。
老头子病重的时候,蔡冬衣不解带的伺候床前,比她的几个儿子出力更多。
咋能说休就休呢!
“唉,我老了,你想咋样就咋样吧!”
井张氏见儿子不肯起来,穿上鞋下了地,泪眼迷离的看了他一眼。
“娘也希望你们都幸福,你要离婚也行,别伤了蔡冬的心!你自己和她说清楚,她要是愿意 ,娘不拦着!”
伸手把井连山拉起来:“娘送你去吧!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别给娘出难题!”
井连山看着两鬓斑白的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
自从爹死后,这些年来,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如今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此刻,井连山感到无比的愧疚和自责。
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老了。
自己这些年孤身在外,确实没有尽到孝心。
娘说的对,既然自己要休妻,恶人就不能让别人做。
“娘,我自己去和她说清楚。”
井张氏执意要和儿子一起去。井连山拗不过娘,只能搀扶着她出了房门。
清荷满心委屈地看着井连山,眼中满是哀怨和不舍。
她本想紧跟上去,但当她看到井连山那严厉的眼神时,便停下了脚步,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井连山的目光犹如一道冷冽的寒风,让清荷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清荷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井连山的承诺言犹在耳,可现在他就那样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
蔡冬趴在窗台边上,看见老太太房门一开,井连山搀扶老娘奔自己的房间来了。
心脏骤然砰砰直跳。
急忙跑到镜子前,把略微凌乱的头发,用手摩挲了几遍。
板起脸,重新拿出生气的模样,在炕上端坐。
窗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井连山瘦高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蔡冬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也没有点灯。
屋里很昏暗。
井连山进了屋,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模糊的看见炕上一团黑影。
“咋不点灯呢?”
井连山一句话刚出口,听见房门吧嗒一声,竟然从外面落了锁。
“老二,你就老实的睡在这吧!蔡冬不容易,有个孩子,她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把事做绝。
“你呀!就是鬼迷心窍,那个女子要是做个小,我就不追究了,要想做井家的媳妇,我是万万不能认的,没名没份的,就给人怀了孩子,啥人家的闺女会这样?”
“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亏你还拿她当个宝!”
井张氏说完,用手指敲了敲窗户。
“冬啊,人我给你送来了,留不留得住,就看你了!”
井连山急忙回过头,用力去推房门,可是门从外面反锁了,无论他咋用力,始终推不开。
“娘,你打开门,放我出去,捆绑不成夫妻呀!”
“娘……”
门外一声叹息,蹒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井连山又气恼的推了几次房门,终于颓废的放弃了。
蔡冬坐在炕上,抿着嘴。
看着井连山气急败坏的和门较劲,忍不住笑了。
“当家的,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让你兄弟媳妇都出来看你热闹吗!”
一句话,成功让井连山偃旗息鼓。
他无奈的叹口气:“蔡冬,你又何苦呢?明知道我不稀罕你,你把我困在你屋里又有什么用呢?”
“离了婚,你再找一个对你好的,不好吗?”
蔡冬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井连山,你是不是放屁呢?成亲十了年了,你一共在我屋里睡过几次?”
“你拍拍屁股就说不要我了?你想得美,你爹跟前,我是尽了孝心的,就凭这一点,你就不能休我!”
蔡冬从炕上下来,点起煤油灯,用一只手端着,摇摆着走到井连山的身边。
举起手。
灯光打在男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井连山使劲扫开蔡冬的手腕,煤油灯倾斜的倒下去。
溢出的煤油全数撒在蔡冬的袖子上,和火光碰撞,呼的一声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