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茉和姜大志早上走的时候,井张氏在屋里没有出来。
孙女只在家里住了一晚上,就要走了。
其实她的心里也难受!
不出去送她,就是避免自己受不了这份离别了。
只有井魁不甘心,拽着井茉的手,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姐过些日子再回来看你!行不行?”
井茉不明白,以前自己在家的时候,井魁也不粘自己,咋出了门子以后,弟弟倒和她亲近了呢!
以前每天都能看见姐姐,井魁并没有觉得她有多重要。
井茉走了以后,看不见她,井魁才知道他有多想自己的姐姐。
血脉是很神奇的,说不清道不明。
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井茉的心里升起了一阵失落感。
她清楚的记得,每次二叔离家的时候,奶奶都拉着他的手,送到大门外。
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到二叔的影子,奶奶还会在门口站上很长时间。
现在轮到自己离家,奶奶连出来都懒得出来了 。
井茉甚至在想,要是现在二叔忽然出现在大门口,奶奶会不会立刻从屋里跑出来呢!
姜大志看出了井茉的患得患失,一个劲的用眼神安慰她。
“算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有人疼我,我不争!”
自己安慰自己,井茉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只是井魁的不舍让她心里难过。
奶奶是不会允许她带走井魁的,就是短暂的住几天也不行。
井茉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春妮,好好照顾井魁!”
井茉拉住春妮的手,真心的嘱托着她。
母亲不在的这两年,都是春妮在无微不至的照顾弟弟。
看着春妮,井茉忽然觉得,奶奶有时候做事还是挺英明的。
给井魁找了个童养媳!
要是没有春妮,把井魁一个人留在井家大院,她是真不放心。
春妮的手被井茉攥在手里,有些局促,她红着脸笑了:“放心吧,大小姐,我会照顾好他的,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
井茉偷看了姜大志一眼,心里暗笑,井魁离长大还远着呢!
她是真希望井魁快些长大,就可以和春妮成亲了。
井茉觉得,成亲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让她一颗不安的心有了依靠 。
“茉儿,走吧,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赶呢!”
井连海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快走吧,不是三叔撵你们,赶早不赶晚!”
“三叔,我走了!”
井茉忍着眼里的泪花,粲然一笑:“过些天,我就回来看你们!”
嘴上说的轻松,井茉的心里却很沉重。
下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奶奶对姜大志的那种态度,别说姜大志受不了,就是井茉也难过。
姜大志把井茉抱上毛驴,自己牵着缰绳,站在毛驴前面。
井茉和家人依依惜别以后,他才牵着毛驴不紧不慢的走了起来。
乔麦站在大门口,家里的人都回去了,她还一个人站在这里,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呆。
穷富又能咋样,比起吃饱穿暖,她更希望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姜大志虽说不怎么说话,可一双眼睛一直在井茉的身上打转。
无论井茉干什么,他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不焦、不燥、不催、不吵。
井连城哪怕有那么一回,乔麦也不会这么眼气井茉。
同样是女人,谁不希望陪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好男人!
井张氏趴在窗台上,舔破窗户纸,把右眼贴上去,透过纸上的窟窿,看见井茉上了毛驴。
和大家一一告别以后,消失在视线之内。
井张氏忽然感觉浑身无力,她慢慢的贴着墙边躺下去。
一年以来,她的身体虚弱,大不如从前了。
她感觉也许自己的大限要到了。
好在井连山就快回来了!
二儿子回来,她就有了主心骨,家里的事就不管了,好好养老。
井张氏在炕上躺了一上午,中午出去吃了点饭,习惯性的在井家大院溜了一圈,又回屋躺了一下午。
晚饭也没吃,早早的又躺下了。
白天睡了两觉,到了晚上,井张氏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刚有一点迷迷糊糊的时候。
井张氏隐约听见了马蹄声和狗不断的凄惶叫声。
她坐起身来,趴在白天舔破的窗户纸上往外一看,院子里倒是寂静无声,但马蹄声似乎更近了。
井张氏紧张起来,急忙穿上衣服,穿上鞋。
准备跑出去,让井连海和井连城早做准备。
根据经验,应该是胡子进屯子了。
井家自从上次被截以后,又置办了两杆枪。
井家院墙高,把住两个炮楼,要是没有内应,胡子很难打进来。
井张氏打开房门,哆哆嗦嗦的出了屋,刚推开外屋的门,来到院子里。
角门处火光一亮,竟然是两个陌生人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井张氏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
没有内应,角门是不容易这么快就被打开的。
现在井张氏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谁是内应的问题了 。
她强打精神,想去厢房叫两个儿子起来,没想到举火把的其中一个人,照着她的方向放了一枪。
“别动,再动打死你!”
虽然没打到井张氏的身上,但已经把她吓得浑身发抖,一动不敢动了。
枪声把整个井家大院都惊动了。
西厢房立刻都点亮了煤油灯。
那两个人跑到大门口,门房连拦都没敢拦,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阵马蹄声响起,几个人骑着马,举着火把进了院子。
大门一开,井张氏立刻听见大道上马蹄声,狗叫声,马嘶声和人的吵闹声不时的传来。
井家店并不富裕,大部分都是穷苦人。
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富裕人家,也都是小地主。
所以这些年很少有胡子跑到这里砸窑。
正因为很少来胡子,各家的防御也不那么牢固。
十几匹马冲进院子,没过一会,井家大院的所有人,无论老少,都被赶了出来。
井张氏努力睁开眼睛,但眼前还是像有一层膜一样,模糊的看不清人脸。
人们没事都拿土匪吓唬小孩,等到土匪真的来了,小孩子都不敢哭了。
井张氏扫了一眼,发现井连城竟然不在。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重新把家里人挨个扫视一圈,发现井连城确实不在。
井张氏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不知道他是藏起来了,还是昨天晚上出去鬼混没回来。
她也不敢问,不管咋说,少一个人就少一份担心。
一个年轻的女人骑着一匹枣红马。穿着对襟的大红色缎子衣裳,一条黑色的马裤,脚蹬一双大马靴。
腰上扎着皮带,上面别着两把匣子枪。
井连城昨天晚上偷跑出去喝酒,没回来,他要是在的话,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来 。
这个女匪,正是截他们粮食的那个。
四峰上的土匪头子一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