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紫荆带着可卿和白争回宫了。到明月阁,皇后吩咐人给可卿收拾一一间屋子,又对紫荆交代几句就去休息了,白争得到准确的消息又出宫复命。
明月阁内,紫荆给床上的无忧把了脉,皱起的眉头很长时间没有消下去。无忧身体内经脉逆行的事她知道,她甚至知道无忧的经脉为何会逆行,但是她不知道压制之法,后来想想,萧然也在京城,无忧此局或许有破解之法,她又稍微安心了下来。
她走到桌前对涟漪和墨辰逸说道:“紫荆替我家主子谢过墨太子,涟漪姑娘。”
墨辰逸问道:“你可知你家主子为何会经脉逆行?本太子与她交过手,当时她的经脉并不是如此。”
紫荆并未说出缘由,她对墨辰逸有防备之心,故而回道:“还是等主子醒来再说。”
之后室内再无言语,明月阁内多了三把软塌,紫荆、涟漪、墨辰逸在此守着无忧醒来。
而尼姑庵的屋中,瑟裳不安的踱步,屋外守着的是皇上派的暗隐卫。
她身边的丫鬟劝道:“公主早些休息吧,长乐宫的情况一时间也探不出来。皇上既然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召去了,无忧公主身体怕是不太好。”
瑟裳停下踱步,坐到床边道:“本公主倒不是担心这个,是担心母妃。”
丫鬟又道:“估计这会儿皇上皇后的心思都在长乐宫,也没精力盯着祺旻殿,吴妃娘娘时间也宽裕些。”
瑟裳攥着被子道:“怕这是无忧布的局,就算她真的病了,她身边那个叫紫荆的婢女也不是好糊弄的,今日要不是本公主在父皇踏进祺旻殿前得到消息,母妃怕已经....还有那余大夫,我们派去的人可拦着了?”
“回公主,拦着了,还好公主有先见之明,但等皇上的人到了,怕是拦不住。不过想必吴妃娘娘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往回赶。”丫鬟又说道:“只是公主这回折损了一人,也落了不好的名声。”
瑟裳瞥了瞥嘴角,满不在意的道:“多拦一会儿是一会儿,希望母妃快马加鞭能尽快赶回。
至于名声,是个好东西,但只要本公主是琉璃国公主一日,就不担心,父皇不会允许这等给皇室蒙羞的事大肆宣扬。少数知道的人也只能在背后嚼嚼嘴跟,又嚼不掉本公主一两肉。他嘛,这次倒是用性命助力了本公主一把,日后本公主会善待他的家人。”
“公主仁慈”丫鬟低头道,主仆二人都未将这尼姑庵放在眼里,这说明他们对回宫很有把握啊,也难怪无忧听到宇文赟将他们罚到尼姑庵时动了肝火。
同时杜左相府邸的书房也亮着灯,这个一直被柳右相压了一头的丞相,此刻很是沉稳的问自己的女儿:“颖楠,无忧公主的大婢女今日找你何事?”
他面前站着的是杜大小姐,这个被皇后评价“可抵过杜府诸多男儿,最得左相真传”,无忧想纳入麾下的人。杜大小姐名颖楠,谐音赢男,字淑慎,取自“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杜左相对这个女儿可是寄予厚望。
书桌前沉稳端庄的女子说道:“无忧公主想将孩儿纳入麾下,派紫荆姑娘来试探孩儿一二。”
“这无忧公主行事还真是出其不意,赶到这个时候,今夜想必那些老家伙睡不着觉了。”杜左相说道,面上却无轻松之意。
杜淑慎问道:“父亲真以为无忧公主是为了给那些人添堵?”
“嗯?此话怎讲?”
杜淑慎反问道:“父亲对无忧公主身边的紫荆了解多少?”
杜左相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正色道:“紫荆姑娘是昔日先皇后亲自培养的人,自幼与无忧公主为伴,包括在紫竹院的那些年。武功、才智、相貌都是一等一,比这京城的大家闺秀还强上几分。”
“那父亲可想到黑夜之中最适合传递消息,无忧公主用了一石二鸟之计,试探孩儿时还拿孩儿当了个靶子。”杜淑慎开口道,言语之间并无怨意,反而带了些敬佩。
杜左相听后笑了,道:“我儿聪慧,父亲也老了。”
“父亲不是老了”杜淑慎听后道:“若是论猜皇上的心思父亲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只是无忧公主这些年的成长我们不了解,孩儿敢这样猜是那日宴会上有过近距离接触的缘故。”
杜左相笑了一下,应和道:“是啊,这无忧公主,现在京城中也没人摸得透,就连皇上,罢了罢了。淑慎你是否应下了?”
“算是应了”女子略微点了下头,唇角带了些许笑意,说道:“跟着无忧公主,以后的日子会很有趣。”
杜左相说道:“应了也好,你父亲我本就是皇上的人,伴虎这么多年,也了解一二。将来不管这无忧公主登不登九五之位,皇上待她都不会差了去。可怜我杜府只你这一个女儿能堪当大任,父亲百年之后,这杜府还要靠你撑起来啊。”
淑慎应道:“都是孩儿应该做的。父亲,孩儿估摸着无忧公主想让儿臣涉猎朝堂之事。”
杜左相沉默了,过了片刻有些压抑地道:“父亲不是对女子涉猎朝堂有颇多偏见,追溯历史,四国归一时也出现过女皇,无忧母后的智谋不输当今皇上。只是女子涉猎朝堂之事,太累了些。你无可用兄弟,杜相府的重任已压在你一人身上,父亲于心不忍啊。”
“父亲”杜淑慎突然跪下道:“孩儿多谢父亲这些年教导,未将女儿困在闺阁,成了只会家长里短的短浅妇人。
女儿有眼界,有能力,也有为百姓谋福祉的心,这条路虽然苦了些,但有趣多了。人生在世,走这一遭,孩儿想留下些什么,想为杜府再留百年荣耀,也想为百姓做些实事。求父亲成全。”
“好,好”杜左相眼中有些泪光,很是欣慰,他双手将杜淑慎扶起,说道:“有你这个女儿,父亲高兴。但孩儿你要记得,家国是非面前,国应为首,我杜府在百姓面前也应为后。”
“女儿记得了。”杜淑慎应道。
“明日起,为父下早朝后你来书房呆一个半时辰。”
女子脸上有明媚的笑意,行了一礼道:“多谢父亲。”
杜左相点了下头,又叮嘱道:“颖楠,你出生之日为父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虽为杜府的嫡长小姐,但能不居于闺阁,这些年你也做到了。你及笄时,为父又给你取字为淑慎,和善谨慎之意,望我儿日后也能做到。”
“父亲教诲女儿谨记于心。”杜淑慎恭敬的说道。
“夜深了,我儿休息吧,为父也歇息去,有个好身体才能看到盛世。”
杜淑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说道:“父亲,女儿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郑公公突然深夜来找紫荆姑娘,可是长乐宫出了什么事?”
“具体的事情还未打探出,现在知道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今夜全部宿在了长乐宫。”杜左相脸上有些沉重。
杜淑慎听后,也带了些沉重,道:“这般动静,只能是无忧公主出事了。”
“去睡吧,我们父女在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无忧公主不是那么容易中计的人。就算中了,莫子鹤也回京城了。”杜左相言语间有些轻松。
杜淑慎不解的问道:“莫子鹤武功是不错,但未听说他会医术。”
杜左相道;“当年莫家大房并不只剩了莫子鹤一人,他还有一胞妹,也就是当初的莫二小姐,遭浩劫前夕被莫老送去学医,逃了一劫,不过这件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据说莫二小姐得其师父真传,医术很精湛,皇上当时将莫子鹤逐出京城有一件事就是让他请自家妹妹回来,给无忧公主备着。今日暗探来报,莫子鹤已经到京城。”
杜淑慎在诧异后又恢复稳重,问道:“莫子鹤被逐出京城时,无忧公主还在紫竹院吧?”
杜左相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今日宫中还发生了一事,瑟裳公主被皇上罚到尼姑庵了,理由是太过闹腾,去修心养性一段时间。”
“孩儿晓得了。”杜淑慎道:“女儿告退,父亲早些休息。”
不同于左相府邸的父女交心教导,皇宫的养心殿是一片冷清,柱子上雕刻的龙好像也在讽刺这个坐在九五至尊之位上的男人。
他背手站在窗口前,目光直视着长乐宫的宫墙,郑公公进来道:“皇上,紫荆姑娘已经回长乐宫了,您也睡吧,明日还有早朝。”
“公主醒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郑公公走进道:“回皇上,公主还没有醒。皇后出来时告诉老奴,涟漪姑娘说公主大概明日中午会醒。”
窗口的那个男人又静默了许久,就在郑公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想要劝劝时,他又问道:“你说无忧是不是在恨朕。”
郑公公劝慰道:“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等将来皇上将事情给公主说明白了,公主会理解的。”
“就算无忧理解朕,朕还是难安啊。这一生,朕就两个孩子,儿子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女儿在眼皮子底下生活,但上次有梅蛇一事,这次又爆出十年以上的旧疾,你说朕这个做父亲的有多失败。”
郑公公又道:“皇上是天下之主,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梅蛇一事皇上查出真相还公主一个公道,公主有旧疾皇上就广招神医,能人这么多,总会治好的。亲人在这,皇子会回来的。
皇上,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弥补的机会,您照顾好自个,才能给无忧公主、安然皇子撑住天,留下成长的时间啊。老奴倚老卖老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朝堂上波涛汹涌,皇子公主又未站住脚跟,皇上您可不能倒啊。”
宇文赟听后道:“活着的还能弥补,死去的呢?朕这一生亏欠念悠太多。”
郑公公不知道该如何劝了,总不能说死去的还能活过来,说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好好活着也不合适。
还好,宇文赟没有停留太久,接着道:“你说的对,朕至少要等他们在朝堂站稳脚跟才能倒下。”
说完他转身向床边走去,边走边感慨道:“有你陪着,朕还有个说话的人。”
郑公公在后头跟着,听后回道:“能伺候皇上,也是老奴的福气。”
主仆二人相伴着走了大半生,等到老了有个能说贴己话的人也是好的。
郑公公伺候宇文赟歇息后,退了下去,他并未睡觉,而是在屋中找出了宇文赟和沐念悠的画像,细细的看着,自己喃喃道:“怎么感觉他跟皇上皇后有些像。”
之后他将画像卷好放好,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道:“我也老喽。”也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相比于养心殿皇上的自怨自艾,漪澜殿褚秀阁的齐妃焦急的等着奴婢回来,急忙问道:“公主可有大碍?”
“回娘娘,长乐宫探不到任何消息,只能探到太医院的太医都未离开。”
齐妃坐在凳子上,握着手帕,陷入沉思,过了半响,又翻箱倒柜,翻出几瓶药,对面前的奴婢道:“你将这些药都送过去,亲自交给无忧公主身边的紫荆姑娘,或者紫无姑娘,莫过其他人的手。”
那奴婢刚想伸手应道,齐妃又收回手,将药捂在胸口道:“罢了,还是本宫明日亲自去一趟,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又过了片刻,齐妃又该了主意,对那奴婢说道:“给本宫更衣,本宫亲自去。”
但她说完,站在她身后的奴婢劝道:“娘娘,您现在不适合出现在长乐宫。您放心,无忧公主定没事,不然皇上哪还能回养心殿呆着。”说完那奴婢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小皇子还没有找到呢”。
齐妃静下心来想了想,将两个奴婢都赶了出去,也作罢了,关上门,她将药重新藏好,自言自语道:“本宫哪不知道这个理,但还是不放心,无忧公主若出了什么意外,本宫到了底下怎么跟姐姐交代。”
可是屋中没有人能接她的话。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不安中等着长乐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