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第二问”我接着说:“瑟裳到底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
“不是”他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那瑟裳的生父是谁?”我问出这个问题后,他沉默了很久才回道:“父皇不知。”
“那父皇为何要将她以公主的身份接入宫中?却又不让她上宇文皇族的族谱?”我接着问道。
若说吴妃在我三岁那年入宫是父皇母后出现隔阂的开始,我八岁那年沐家的败落导致父皇母后的生死两隔,那瑟裳在我六岁那年入宫便是父皇母后走向两端的导火索。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我看见父皇的手在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之后他攥紧了拳头,说道:“因为父皇的母妃。”
“祖母?她不是在无忧四岁那年去世了吗?”
虽然她是父皇的生母,在我的记忆里却没有多少印象。
母后在世时,后宫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母后处理,原本母后想给她换一所离我们近些的宫殿,但她拒绝了,坚持住在紫竹院,还免去了父皇母后的请安,一年在人前也就露一两次面。
先皇那一辈的人对她的印象是受宠,父皇这一辈人对她的印象是深居简出,我们这一辈对她就没多少印象了。
这样想想确实有些奇怪,皇帝的生母存在感怎么这么低。
我不再发问,等着父皇的解惑,这时我似乎揪住了那一团乱线的头,又好像明白了些父皇的隐瞒和遮遮掩掩。
“朕是先皇的第五子,母妃曾经宠冠后宫,因母妃的这份宠爱,朕有幸师从莫老,这亦是母后的恩宠给朕带来的唯一好处。
先皇虽宠母妃但从未想过将皇位给朕,论嫡论长这个皇位也不该是朕来做。
当年先皇为避免朕掌握兵权,给朕定下的是当年大理寺卿如今工部尚书的女儿,也是现在的蓝妃。
可是当年朕在江湖历练时遇见了你的母后,在得知你的母后是沐府大小姐后朕先是试探了先皇,但当朕表现出对你母后有意时,朕在先皇的眼里看见了杀意。
那时朕便知除非拿下皇位,不然先皇和诸位皇子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即使同意,朕和沐家在日后新皇登基也不会有好下场。
当时先皇原本打算将你母后许给嫡出的三皇子,你母后已经和我生了情谊自然不愿,以沐相当年的势力也只能做到不让你母后嫁给皇室。
朕的母妃知道后,和你母后做了交易,她让先皇同意取消朕和蓝妃的婚约,迎娶你母后,但你母后必须许她一诺。”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透着无能为力和愧疚:“你母后说那一诺只要不危及沐府,她应。”
此时我心里虽有诸多疑虑,但未催促父皇,他周身弥漫着一种悲哀的气息。
过了会,他接着道:“这一诺母妃用在了后宫上,你出世的第三年,母妃讨要这一诺,让你母后同意朕纳吴钰进宫。”
“母后同意了是吗?”我问道,那样一个重诺又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当时该有多痛苦啊。
他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是父皇无用。若当时父皇再谋划周全些,你母后也不用许这一诺。”
“郑公公和无忧说父皇您从未临幸过后宫嫔妃,而是找了人顶替。”
“嗯”他应道“一旦开了吴钰这个口子,朝堂要朕广纳后宫的言行就挡不住了。
后来是你余叔叔给父皇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说既然要纳就一下全纳了,左右不过是在后宫养着当个摆设。
后宫四妃的名额在多方博弈下定了吴妃、蓝妃、齐妃和现在的黎嫔,黎嫔与你母后有旧怨,朕寻了借口将黎嫔的妃位换给了云妃。”
“父皇”我唤道“儿臣有些不解,吴妃本是您的暗卫,是发生了什么能让祖母用这一诺给她换妃位?”
“母妃给的理由是她救了朕和母妃的性命。”
他解释道:“母妃说朕曾中情毒,当时你母后不在朕的身边,是吴钰给朕解的毒;三皇子余党在皇宫兴风作浪,吴钰恰巧救了她。”
我抓住了一个点,母妃给的理由、母妃说,父皇似乎是不信这个缘由?
我这么问了,父皇点头道:“是,母妃说朕情毒这事,朕毫无印象。吴钰是朕的暗卫,救母妃理所应当。”
“那父皇后来怎么同意了?”
他很无奈的说:“朕将这番缘由说给母妃听时,母妃不再解释,只说这就是她向你母后要的一诺。”
一个孝字,一个诺字压在二人身上,让后宫里盛满女人。
我接着问:“祖母是用什么法子让先皇同意了您和母后的婚事?”
“父皇不知”。
我又问:“父皇你既然不信吴钰给你解毒之事,又怎么会让瑟裳进宫?”
“因为吴钰私下给了朕母妃生前留下的懿旨。”他答道。
这就通了,有懿旨所以瑟裳成为了二公主,父皇不信瑟裳是她亲生女儿,所以瑟裳未上宇文皇族的族谱。
无论是吴妃入宫,还是瑟裳公主的身份都是父皇的旨意,祖母虽是根源却不为人所知。
那祖母做这些又是因为什么?
“父皇有将瑟裳这件事情告诉过母后吗?”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我又问:“是父皇不确定瑟裳是否亲子还是顾及祖母?”
“原先不确定,后来在你余叔叔得一秘法可验血亲,朕偷摸着验了,瑟裳不是父皇的女儿。父皇确实昏迷过一段时间,但情毒一事毫无印象。
你祖母毕竟是朕的母妃,没告诉你母后,原本也不想让无忧你过问,是因为有些事父皇到现在还没查清楚。”
我思索了片刻,说:“无忧还有一事未解,为何凭借祖母的受宠程度,父皇当时的处境却并不好?”
这次父皇沉默的时候有些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人人都道母妃受宠,却不知母妃是被先皇掳来的。”
我歉意地看了他一眼,等着父皇继续解答,但他无奈的笑了笑:“这件事还是父皇偷听母妃与她身边嬷嬷对话时听到的,知道因果的人估计都入土了。”
我理了理线索,现在祖母这个人是一个谜团,我有种直觉她与后来的事脱不了干系,甚至与沐家的覆灭也脱不了干系。
我考虑着现在能问他关于沐家灭门一事吗?
当年沐家被陷害叛国,证据齐全,是他亲自下的满门抄斩的圣旨。但他对沐丞相我的外祖父流露出的尊敬又是怎么回事?
可能我思考的有些久,他看向我说道:“无忧有什么想问的就一起问了吧。”
“父皇”我斟酌了一下,问道:“您如今是否相信沐府叛国一事?”
“不信”他斩钉截铁的回道,这次他没有等着我发问,接着说:“但证据确凿,不等朕查清,满朝文武的皆看到了朕下达的满门抄斩的圣旨。”
确凿?查清?圣旨?等等,我震惊地看着他,他目光里流露出悲哀,说道:“就是无忧想的那样,父皇不记得下过这道圣旨,但满朝文武都看见了。”
“父皇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了您?什么人能在满朝文武,与您朝夕相处的郑公公前冒充你毫不露馅?”
“很匪夷所思对吗?父皇也不解,在父皇的记忆里只是睡了一会,醒来,什么都变了。”话落,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无忧可信父皇所说。”
“信”我回道,不是盲目相信,不是虚假应答,是只有这样,很多事情才能解释的通。
“父皇这么多年可有查到些什么?”
“查到了些,不过还没查明白,先不说这个了。”这次父皇没有继续给我解惑,转而说道:“先说说寿宴上无忧的布局吧。”
也是,能让一国帝王查了那么多年也没查明白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寿宴临近,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妥当。
他话音一落,我跪在了他面前,他忙要将我扶起,口中问道:“我儿这是做什么?”
“父皇,你先听儿臣把话说完”我并没有顺势起身,接着道:“儿臣先向父皇请罪,儿臣要让父皇的寿宴见血光了。”
他将我扶起,平静道:“起来说,无忧是准备做些什么,又打算让哪些人的血为父皇贺寿?”
这次我顺势起身,站在他面前,回道:“先前的三次刺杀,儿臣打算在寿宴时与诸国对峙。”
他思索了一二说道:“三次刺杀牵扯太广,若是都动了,琉璃国朝堂动荡,也将与那两国撕破脸皮,怕是会陷入危险之地。”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又说:“朕已令人在东缈国边境布兵,北海那边也有布局,朝中也该清洗了,此举虽冒险,掌握好分寸,思虑周全也不是不能行,趁着诸国皇子公主还在我国境内,打个措手不及也可。”
“儿臣就是如此考虑的。”我笑着接道。
他目光中露出欣慰,问道:“我儿可是已有对策。”
我回:“因为涉及到兰塞阁,儿臣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具体对策怕要等明日才能与父皇相商,请父皇指教。”
“好,父皇先布局一二,明日也来得及。”
“另外”我又说道,“儿臣奉上的贺礼怕是会暴露这些年儿臣不在琉璃国一事,儿臣打算以当初承受不住母后逝去的打击,身体不好,心情抑郁,您送儿臣出宫,让太医跟随游山玩水放松的事情掩盖真相。
虽然一些人会有怀疑,但总能拖延一段时间。”
“跟随的太医便说你余叔叔吧”父皇接道。
我略带歉疚的说:“本想着能让父皇安稳的过完这个寿宴,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他不以为意,反而安慰我说:“寿宴年年有,过与不过父皇早没什么期待了。等你兄长回来,咱们去凤兮宫一块吃个饭,比过寿宴能让父皇开心。”
“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算了算时辰,鸢尾她们也该进宫了,便道:“那儿臣先回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