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有条不紊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领口,将安絮弄的褶皱慢慢捋平。
表面上冷静自持的模样,端得风光霁月又清高。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冷静的假象不过是伪装,皮囊掩盖住的内心肮脏不堪。
仅仅是一个亲吻。
如星火燎原般烧过全身骨骼。
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夏季的燥热,泛滥成灾地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的却是更为过分的事情,远远比一个亲吻还过分……
“抱歉。”
男生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未能餍足的暗哑,可不等他再继续说话。
安絮已经小跑着溜了。
脚步慌乱匆忙。
他看不见那道阴冷又可怕的视线,犹如黏稠的液体,似乎还紧紧地黏在自己的后颈部、后背,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他径直上楼,跑进屋把门关上。
才发觉汗水湿透了自己额前的发丝。
屋内开了灯,暖色光芒笼罩全身,是令人安心的静谧。
安絮洗漱时。
脑海里,谢执冷峻面庞下隐藏的令人胆寒的目光,如梦魇般重复浮现。
似乎再跑慢一步,那家伙就会控制不住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困得躺在床上睡觉,天热,他没盖被子。
侧着身体,双手交叠放在右边脸颊下垫着,膝盖弯曲到肚子前方。
成团的姿势像猫咪,睡得很香。
安絮当晚又听见楼上在吵架,半梦半醒昏昏沉沉,意识迷糊不清。
他恍惚听见激烈的打骂声。
“……好吵。”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头拱进了棉软的枕头里。
再次睡着之前听到重物狠狠砸到地面。
可能是有人摔倒了,他分不清,彻底坠入梦乡。
安絮睡到很晚,差不多接近中午才醒。
他昨晚偷偷摸摸的去办公楼,又差点被抓住,精神加体力损耗累得不行。
好不容易补觉,睡得很饱。
他今天没课,吃完饭还可以休息。
洗过脸。
安絮打开窗户,忽然想起什么,又把窗帘拉上了。
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往对面瞟过去,宿舍里似乎只有几个男生在来回走动,看不见蓝发的谢执。
估计没在,安絮稍稍放下心准备去食堂。
他刚走到楼梯口,便与一行人迎面相遇。
这些人一看就是学校的领导,身材高大神色严肃,看上去十分匆忙,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他们越往上走,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浓。
遇到了,顺带打了个招呼,安絮问:“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男人怔愣一瞬。
站在上面一层台阶的小男生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
精致白皙的脸上投了一层细密的阴影。
看着刚洗过脸,他也没仔细想怎么会有老师能睡到现在才起。
实在太懒。
没干透的潮湿水汽还黏在安絮的鼻尖,阳光从楼道洒落,落在他蓬松柔软的发丝上。
含着好奇的视线看过来,看得人直心头发软。
那人刚要张口回答,却被旁边的人轻轻拐了一下。
紧接着,为首的领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到。
“没什么,只是一起普通纠纷罢了。”
被无声警告的男人也接着说。
“没事的,普通的吵架而已,小老师您快去吃饭吧。”
说完,他们便又匆匆往楼上去,急迫的样子像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
安絮望着他们快速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虑如乌云般不断扩散。
普通纠纷怎会让学校领导紧张成这副样子?
他们明显在隐瞒着什么。
安絮昨晚听见楼上似乎真的在吵架,不过天快亮的时候倒是没了声音。
安絮从食堂吃完饭出来,经过小花园,遇到在遛弯的刘习。
“刘大爷。”
衣服质朴无华的老头子双手背在后面,笑吟吟地,脸上表情和蔼,跟安絮打招呼。
“小安老师适应得挺好,吃过饭了吗?”
安絮和他聊了一会,准备走了。
刘习听他说要回屋,脸色变了一瞬。
上年纪以后的他面部肤色略深,皮肤打褶,眼窝微微凹陷,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安絮的脸。
语气像在劝告。
“白天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年轻人嘛不要总窝在屋里,还是得多出门转转。”
安絮其实也睡够了,最重要的是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他的目的是担心昨晚的保安发现了自己。
可刘习却说。
“你说办公楼?没有啊,和平时一样。”
他坐在椅子上,也招呼安絮一起坐下。
少年没动,站在了旁边。
蹙紧的眉心摊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平时这里经常有学生路过,但不知怎么的今天没看见一个人。
树荫不透光,一股清幽凉意让安絮觉得有点冷。
坐在长椅上的刘习头发稀疏,脸上的斑纹密布,透着与年纪相符的苍老。
他身形佝偻,说话时眼尾的褶皱更深,眼珠子扫过安絮衣服布料外的皮肤。
和他截然不同的年轻朝气,富有活力,白皙的肌肤不见一点磨损和伤疤。
完美到极致的皮肉。
刘习轻飘飘的又说。
“不过,教师公寓倒是出了一件事。”
本来觉得无聊而四处张望的安絮听到这话,
乌泱泱的睫毛扇动几次。
“什么事情?大爷。”
早上看见那群领导样子急匆匆的,估计就是有事,不过碍于自己的体育老师身份没追上去看看。
没想到刘大爷一个普普通通的即将退休的后勤人员,居然能了解那么多。
刘习拿着发旧的老式蓝色工帽,慢悠悠地扇风,向来温和的脸上挤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怪异表情。
“我可实话和你说了,小安老师可别害怕。”
会是什么?
安絮掌心的细白软肉在自己的指甲按压下,陷进去一点弧度。
少年娇矜昳丽的脸上多了些许紧张的情绪,喉结吞咽了一下。
“我不怕,我胆子挺大的。”
刘习也不知信了没,苍老的面上仍旧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的声音再度压低,犹如从阴暗处悄然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一点点渗入安絮的耳朵里。
“有人死了,昨晚死的,位置就在……你楼上的那一户。”
刘习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清楚。
不像在开玩笑。
心脏猛地一缩,安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他脚底直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