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瞬间将他从另一个时空强行拉回。
身体如幻影一般破碎消散,丝丝缕缕地变得虚无。
急救室。
心跳几乎停止的男生,眼睛霍然睁开。
谢执胸膛剧烈地起伏,像一个刚刚从溺水中被救起的人,疯狂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头顶的无影灯直直映入眼中。
谢执后背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溃裂出血,麻醉剂的效果似乎没什么用。
入骨的疼痛足以能让普通人跪在地上哀嚎,可他只是微微皱眉。
他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小说而已。
曾经的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他的家人、父母……
但无所谓,他只在乎安絮。
鲜少有人经过的楼道拐角,安絮等得脚酸,扶着墙一点点蹲下。
探出脑袋瞧,急救室外的谢家主和他的妻子不见踪影。
听到的原因,据说是由于她的肚子有点不舒服。
那本该是谢执父亲的男人脸上维持的表情崩裂,紧张地打电话让助理来医院,夫妻俩则匆匆离开。
他们甚至都忘记了里面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安絮疲惫地坐到了地板上,手肘相互交叠,垫在膝盖上。
下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中。
他靠着冰凉瓷砖,有点懵懵的想。
谢执在家里似乎过得也没自己想象中的好,本该是有钱有势的少爷,却不受父亲宠爱的样子。
思维发散。
安絮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兀自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片阴影悄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缓缓地将他笼罩。
回过神来。
还以为是护士,安絮和之前一样地撒谎。
他眨了眨眼。
“姐姐,我再待一会就回病房了,没关系的,你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
对方仍旧沉默,安絮不解地微微抬眸。
瞥见了和自己一样的蓝白病号服,以及裤腿下的皮肤,缠着纱布。
不是护士,而是医院的病人。
“?”
安絮仰头,逆着光的人影面容模糊。
随着对方的靠近,他渐渐辨认出那是一个熟悉的轮廓。
谢执?
安絮连忙站起身来,但由于坐得太久,双腿有些麻木,微微踉跄了一下。
被人稳稳扶住。
几乎全身裹满了纱布的男生不得不借助医用拐杖,才能勉强站稳。
用仅存的一只好手扶着安絮。
后背的疼痛感让他浑身都在冒冷汗,医生的劝告还在耳边。
「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不能擅自走动。」
可他没听。
还是想来看看安絮。
急救室门口只留下了助理。
他所谓的父亲和在外温柔体贴的继母全都不见了。
能猜到是什么原因,毕竟妻子怀孕了两个月,需要休养。
他们斟酌利弊后舍弃了自己。
不在乎虚伪的亲情。
谢执想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看见蹲在墙角快要睡着的迷糊老师,冰冷惨白的灯光投在他的黑发上。
安絮的五官柔和,在这黯淡的光线下,宛如一幅精致的画卷。
他的眼眸困倦得快要合上,却又因不敢睡觉而艰难地睁着。
模样可爱得让人心生怜惜。
当谢执靠近时,能清晰地听到少年浅浅的呼吸声。
可爱得要命。
他骤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将安絮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想起刘习死前的话。
“你是一个令人害怕的疯子,他永远不会喜欢你。”
在刘习说完时,谢执手里的刀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飙溅到脸上,宛如恶魔。
安絮不喜欢又怎么样?况且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
*
手术过后。
连医生都觉得匪夷所思,两个普通人居然还能在那场大火里活下来。
提前逃走的研究人员也被悉数逮捕。
安絮将报纸轻轻放下。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久,他醒来时只觉得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
他费力地靠着床头缓缓坐起,眼神还有些惺忪。
病房里格外安静,仅仅摆放着两张床。
对面的男生正在削苹果。
水果刀灵活地转动着,苹果皮一圈一圈落下,都没断。
手指修长匀称,从手腕处开始便缠着洁白的纱布。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谢执身上原本冷漠的气息减少了许多。
安絮总觉得他似乎哪里变了,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变化。
他拉开病服,自己脖子上空荡荡的。
不太高兴地瘪瘪嘴。
“谢执,我的项链不见了,找不到。”
削皮的动作未停,谢执眼底却是讳莫如深。
他见过安絮脖子上那条宝贝项链,藏在衣服里不舍得让人看见。
他也曾暗自嫉妒过,查不到那条项链来自哪里,甚至于找不到是谁送的,就像平白无故就随着这位小老师来到学校。
既然找不到,说明送项链那人多半是死了。
想到这里,心头郁气稍缓。
谢执把最后一点苹果皮削干净。
果肉饱满水润,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递过去。
“等出院了,我再重新给你买一条。”
明明自己更需要照顾却反过来伺候伤势比他还轻的小老师,
细心地扯了张纸巾垫在苹果下面,以便安絮不会弄脏手指。
“你挑一条更贵的。”
接过苹果,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男生的手指,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
安絮望着谢执的手,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自己多想了。
少年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那白净漂亮的脚伸出拖鞋,脚尖立着,轻轻地踩在鞋面上。
那模样,带着几分慵懒与随意。
他啃了一口苹果,咀嚼,味道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甜,反而带着一点酸。
眉梢一点点蹙起。
无需多说。
谢执便习以为常接了过去,“不好吃?下次再换一家买。”
就着少年刚啃过的位置继续吃起来,毫不在意那个略小一点的齿痕。
甜腻的汁水沿着男生修长的手指流下,蜿蜒出一道水迹。
他不慌不忙地用纸巾擦去
安絮耳朵莫名发烫:“……”
“要不你把我咬过的那部分切了……”
可是谢执男生吃东西的速度似乎很快,面色依旧风轻云淡。
只是眨眼间,苹果就只剩下一点点了
随后吃了个干净。
状若不知情的样子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