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达深城
历经20多个小时,火车终于到站了,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喘着粗气,缓缓地停住。
穗州站,多少人梦想开始的地方。
走出车厢,一阵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火车上待了一天一夜,里面各种气味混杂,真让人难受。王云山大口呼吸,感受湿润而清新的空气。
王国成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小侄儿,两人随着潮水般的人群出了站口。
硕大的车站广场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许多人席地而躺,就地在广场上睡觉。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打牌的,吃泡面的,好不热闹。
广场上方挂着一枚巨型电钟,两边八个字的标语十分耀眼。
对面的天桥车水马龙。彼时穗州的楼尚未高耸入云,但掩藏不住的繁华热闹,已在悄然萌芽,蓄势待发。
王云山前世之中也来过多次,对穗州站并不陌生。边走边朝王国成说道:“小叔,你要记得,在这里不要驻足停留;不要东张西望;不要理会陌生人,不然有人来和你搭话,就有麻烦了!
王国成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山古,谁告诉你的?”
王云山又伸手指了一下,广场上有三三两两戴着“卫生”二字黄袖章的人员,接着说道:“这些人带着袖章,让人一看就以为他们是搞卫生的,但是千万要注意,不要被蒙蔽,他们是专门抓吐痰的人,只要你往地上吐痰,他们就会过来罚款,没个几十走不了。”
“山古,你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王国成吓的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诧异。
“都是爸爸告诉我的,他从报纸上看的,这里坏人很多的,还有抢劫的,我们赶紧走。”王云山一脸紧张,说完拉起小叔就走。
此时天刚蒙蒙亮,王云山带着小叔走出火车站穿过天桥,来到了留花汽车站。
车站内,班车的售票员们大声的呼喊招揽客人:“有没有去深城,南莞,季华,珠江的,都过来哦,上车就走咯,上车就走。”
小贩们也在车站内穿梭叫卖着。
“叉烧包,米粉,豆浆,油条...香烟、瓜子,啤酒,矿泉水......”
王云山领着小叔,找到一辆玻璃上挂着深城纸牌的班车,挤了上去。
“山古,我们先要去售票处买票吧。”王国成悄悄地说。
“不用,待会儿售票员自会来找我们买票。”王云山凝视着小叔,神色沉稳地说道。
心里却暗暗琢磨,小叔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可不能一直在车河村待着,得出来多见见世面!
数小时车程后,快到南头关时,车忽然停住,车上约有一半人下了车。
王云山拉着小叔跟着下车,王国成不解:“山古。怎么现在就下车,还没到吧”。
“小叔,我们都没边防证,下车的都是没边防证的,跟着他们,肯定有办法。”王云山走在前面,脚步紧跟着人群。
跟着人群,在一个蛇头的带领下。每人花了30块钱,从铁丝网进到了深城。
一路奔波,人困马乏,两人如被抽干全身力气一般。
深城,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城市。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见证了国家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飞速演变,
叔侄俩一路停停走走,视线中,楼房越来越高,车子越来越多。终于,伫立在高楼林立的街头。
昔日的小渔村,现今已被林立的高楼所覆盖,一幢幢大厦如巨兽般俯瞰着城市,展示着现代化都市的繁荣。
王国成睁大眼睛,凝视着这座充满活力的现代化都市,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熙熙攘攘,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行色匆匆;广告牌和大屏幕相映成趣;每一座建筑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和生命力。
他不由地感叹:“山古,我们不会是走到香江了吧,这些房子太高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么多的摩天大楼,是在城里的录像厅看香江电影才见过的。
想起自己故乡的小县城,感觉差了一个世纪。
王云山满脸无力,声音软软的说:“小叔,你看够没啊,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饭啊,我…我好饿。”
王国成低下头,看着小屁孩的样子,有点想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一家小面馆上,摸了一下王云山的头说:“山古饿坏了,叔叔带你去吃东西。”
牵着侄儿的小手,走进面馆。店铺不大,一股香味迎面扑来,王云山的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气味。
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前,王国成点了两碗面条,待老板端上来后,先放到侄儿面前。
王云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嘴巴送,“啊呀”一声,烫的他大喊起来。
王国成忍住笑,起身倒了一杯水给他:“真是饿龙山下来的啊。”说话间,又一碗面条端了上来。
“山古,夹起面条先吹一下再吃。”王国成示范了一下,把面条送进嘴里。
“嘿,听说小张上个月炒股赚了两万块呢!”旁边桌子围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兴奋地说着。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次我也要赚个大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充满期待地回应道。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及。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都是谈论分析股票,说着自己的梦想。有的说想买房子;有的人则幻想着成为百万富翁。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目标,一个希望。
叔侄俩静静的听着,这座城市,这个夏天,即将因为股票而疯狂。
吃完面条,两人走出餐馆,沿街边走边看,去寻找住处。
王云山和小叔商议,找个短租房,要在深城待一段时间,每天住旅馆不划算。
在罗河区的一个城中村,王云山和小叔找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瓦房。
房子很有特色,像过去的碉堡楼,四面墙壁都密不通风,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这房子条件虽不好,但还算便宜,租金预算也合适,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一下。
房屋的外墙斑驳,推开木门,一股潮湿略带霉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房间内,墙壁贴满了报纸,家具简单陈旧,但还算干净整洁。一张旧式的木床占据了房间的一角,床单颜色暗淡,却洗得很干净。透过不大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绿树。
王云山满意地点点头,对小叔说:“这里不错,我们就住这儿吧。”
王国在屋子转了一圈,也算满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顿的地方了,走了一天,可把我累坏了。”
房东是个小老头,见二人满意,就给送来了一个破旧风扇,一床草席、还有一些杀臭虫的药和灭蚊片等等生活用品。
办理好入住登记,交了一个月的租金。王国成回到屋内。小侄儿已经倒在床上,发出细微的鼾声。
王国成也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身惬意。渐渐地,他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困意开始袭来。
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叔侄俩的身上,两人躺在床上,都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次日上午十点,叔侄俩相继醒来。王云山肚子又咕咕叫了。
王国成简单的洗了把脸,去街边买了点吃的,又忙回到出租屋。
晚上,王国成牵着王侄儿的小手出了门,去看看深城的夜景。
走在街头。突然,王云山像是想起来什么,小声地问:“小叔,来时的火车票还在吗?”
王国成随口说道:“还在呢,一直放在这口袋里呢。”说着拍了拍胸口衣袋。
王云山这才舒了口气:“深城有治安队,会查暂住证,我们虽然没有暂住证,但是火车票,可以当暂住证使用半个月时间,那么半个月后就要特别注意了。”
接着王云山又说到:如果半个月后我们还没回去,你被抓住就要罚款,倘若交不起罚款,那就只能去樟木头做苦工啦!
王国成听了又就小声问到:“樟木头?是去做木头的工厂做苦工吗,工资怎么样?吃得好吗?”
王云山一愣,被气笑了,瞪着王国成说到:“小叔,只怕你这身板去几天就扛不住了,告诉你吧,那里是收容所,有饭吃,但是干活没有钱的。”
王国成又是一惊:“听你这么说,那不就是等于坐牢吗?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还是去办个暂住证吧,以防万一。”
王国成说着脚步停住,抓紧了王云山的手,有些紧张。
王云山有些无语,小叔真的以后要带他多看看书和报纸,多长点经验见识。
心中腹诽,朝王国成说道:“办一张暂住证就要三四百块钱,而且还要照相费,我们就这一点钱,拿什么去办?以后晚上咱们尽量少出来,不过,这段时间也要小心,虽然有火车票,但也不一定管用,有些治安员是不认这玩意的。”
王国成茫然的点点头:“云山,这些你也是看报纸知道的吗?”
王云山点点头,没有说话。王国成讪讪笑道:“等回去了,从你爸那多拿些报纸给我,我也要多学习。”
两人继续走着,满眼的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夜空。
王云山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叔,眼中闪烁着光芒。
“小叔,”他轻声说道,“用不了多久,这些灯火中,会有许多是属于我们的。”
王国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摸了摸侄儿的脑袋。也望向那些灯火,眼中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叔侄俩在夜市买了两份炒粉,打包好准备回去,不敢在外多逗留。
王国成牵着小侄儿横穿马路,忽然,一辆汽车呼啸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车子在距两人仅咫尺之遥的地方,猛地急刹停下,是一辆黑色桑塔纳。
一个戴着墨镜,满脸怒容地大脑袋,探出头来。
“仆街,走路不长眼睛啊,找死吗,丢雷老母!”他破口大骂,声音格外刺耳。
王云山瞪视着那大脑袋,眼中闪过一抹愤怒。
桑塔纳周围,顿时聚集了一大堆行人,议论纷纷,大脑袋见状,神色更加嚣张,一口白话骂骂咧咧。
王国成年轻气盛,也是一脸怒气:“明明是你开车太快,怎么你还骂起人呢!”
王云山突然挣脱叔叔的手,走到车前,小小的身影站得笔直,瞪视着大脑袋。
双手叉腰,毫不畏惧,怒声说道:“你有车就了不起啊?比这好的车我都开过,你嚣张什么!”
王云山也没说错,前世他那辆几万块的车,功能与配置也不知比这92年的桑塔纳强多少倍。
大脑袋被这小孩子的气势,惊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更加愤怒的表情。
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向王云山,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点教训。
这时,王国成挡在了侄儿身前,目光冷冽,沉声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啊!”
大脑袋被彻底激怒,他伸出手,准备给眼前的小子一个耳巴子。
\"住手!\" 一个女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大脑袋停下手中的动作,三人都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桑塔纳后座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美丽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线条流畅,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步伐稳健自信,散发出独有的女性魅力。
长发更是瀑布般垂落,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更衬她姣好的面容,宛如仙子下凡。
然而,眼神却透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直视。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在王国成身上,心中不由得一震;差点以为是香江歌手郭富城,两人太像了,也太帅了吧。
女人的心中小鹿乱撞,突然有些紧张,她看着王国成,微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大脑袋见状,不满地皱了皱眉,对女人道:“姐,你干什么?这小子竟敢骂我,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女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瞪了大脑袋一眼。
转向王国成,用略带歉意的声音说道:“真是对不起,我表弟太无理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王国成,“如果你们在深圳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王国成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印着“深发集团 副总经理 梅若云”,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美丽女子,心里暗叹:“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会是这样有身份的人!”
而那女子,同样静静凝视着他,眼眸之中柔情似水。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轻声问道,声音很是温柔。
王国成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叫王...王...王国成。”
女人看着王国成神色慌乱,捂嘴一笑,点了点头,在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
又对王云山微微一笑,摸了一下他的小脸蛋,转身离去。
走到车门前,稍一停步,冲王国成回眸一笑。紧接着,车辆启动,缓缓驶离。
王国成静静地站着,目送着车辆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