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势头不好,连忙拦在中间打圆场:“都是自己人,老秦,卢老也是前辈,还帮过我不少,千万别动气。”
我转过头又去劝卢老:“老爷子别动真火,我这兄弟是个直肠子,之所以这样,也是有苦衷的。”
最好还是老王站出来说道:“卢老息怒,既然小年这么相信这小兄弟,我看他绝非坏人,咱们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商量好后续该怎么办。”
“对对对,大家伙应该一致对外,咱们是自己人,不能内讧。”
孙大山和我也说了几句好话,双方才偃旗息鼓。
我连忙转移话题道:“王爷,中外联合四个字我能听明白,但我就是不懂,为什么咱们地盘里的东西,要让洋鬼子那边横插一脚?有什么比这更有价值的事情?”
“当然,天下熙熙攘攘,不过图一个‘利’字,跟这《洛神赋图》比起来,更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 · 《归藏》!”
听到最后两个字,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老王似乎早有预料,但更多的信息,就不肯多透露了。
“小年,上头的水太深,这次行动,我甚至连你师父都没有透露风声,《洛神赋图》是咱们的东西,洋鬼子要想偷去,除非把我这条老命一块拿走,所以这次,上头的意思也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住这幅画,这不仅仅是一件文物,更是气节,至于别的黄白之物,不重要。”
我点点头,几百年来,我们丢失的东西太多了,这已经不是个人意气之争,而是上升到了一个关乎尊严的高度。
“可是王爷,难道六爷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吗?”
老王冷笑一声,说道:“这个时代,有什么消息能捂得住的?但是有些事儿,就是不能说开,不说,大家心照不宣,才好办事。”
自这一刻开始,原本我和六爷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裂缝,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当天下午,我们商量了一下具体路线,和各项事宜。
既然如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那就必须准备充分。
但我如今心里有些没底,之前在闽国遗迹那会,身上的法器都丢的差不多了,唯一还能用的就是随身的一块八卦镜和一把金钱剑,没有了五雷令,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更要命的是,我身上的这个闽国傩女,到底是敌是友,背后又到底牵扯些什么,我是一概不知。
当天晚上,阿松折返回来,并带来了一个长长的梨花木匣。
“六爷让我交给你的,是从耗子给豹哥的那堆东西里收拾出来的东西,六爷让我交给你。”
阿松把木匣放在我面前。
我抽开了盖板,里面赫然是一把古剑。
长约三尺不到,宽一寸两三分,剑身上有百炼纹,剑颚成三头云状,剑柄较长,可双手持握,除了里面的剑胚,外面的剑颚和剑柄都是后人做的。
我拿手指刮了刮剑锋,剑是好剑,只可惜钢口比师父的万仞低了一个档次。
我对于古器的鉴别能力有限,又把剑给老王看了一眼。
老王接过剑来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剑颚之上,我跟着看过去,上面写着几个字,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需要很仔细才能辨别。
“板桥王氏· · · 广顺元年重铸,赐陈留郡王· ·晖?”
我挠了挠头:“这个王晖有点本事,居然能让皇帝老子为他赐剑。”
老王本来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听我这么说,立马黑着脸拍了一下我:“傻孩子,是陈留郡王,晖,这是王氏剑,《五代史》中《冯晖传》有载:吾闻王氏剑,天下利器也,你小子捞着了!”
我眼前一亮,接过王氏剑挥动了几下,还挺趁手,就是轻了些,本着“有比没有强”的想法,我觉得不错。
虽然没有秦子婴的燕支和我师父的万仞来头大,好歹是个真家伙。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王氏剑在手,我也不再那么忐忑。
但我心头还是不安,无他,张芊芊怎么办?
我能感觉得到,我和她之间有了隔阂。
这是我们俩相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我们日后又该怎么相处?
况且我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于是当晚我给她发了短信,说我明天会去找她。
结果让我意外的是,张芊芊回信让我明天在我们常去的商场下面的肯德基等她,她也有话要和我说。
第二天中午一点半,我到了肯德基里面,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没等到张芊芊,反而等来了林韵南。
我们俩好多天都没见到了。
我听沐风说,薛老二死了,公司很快瘫痪,旗下艺人也都受到波及,至于林韵南,她的下落沐风也不清楚。
没想到今天我会见到她。
“初年?”
我抬头看到是林韵南,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你啊,我还想着走之前要不要和你说一声呢,没想到这么巧,刚在外面我就看见是你了。”
林韵南倒是很开心,今天她穿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倒是轻松了许多。
我强笑了一声,“走?你要去哪儿啊?”
林韵南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回老家啊,我已经休学了,公司被查封了,那些欠我们的报酬也都被强制执行还了很大一部分了。”
“真的?那挺好的呀,可你为什么不继续上学?”
我看着林韵南如今轻松的样子,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说到这里,林韵南眉眼微微一低:“我父母病情加重,医生说还有一年的时间,我的那些钱足够我带着我弟弟下半辈子的生活了,我想回去陪陪我父母。”
我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的火车。”
“这么快,你怎么不跟我说,好歹我去送送你。”
林韵南嘻嘻一笑,露出一颗虎牙:“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报答你。”
“好吧,那· · 祝你一路顺风,有机会,我带我女朋友去找你玩,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林韵南顿了一下,眼里柔情似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被她憋了回去。
我看到门口有很多行李,于是送她出去,想帮她把行李放上出租车。
没想到我刚要弯腰去拿,林韵南却一把抱住了我,把头塞进了我脖子下面。
我想要推开她,但又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这个已经太过命苦的女人。
“没事的,人生还很长,咱们有机会还能再见的。”
林韵南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不会了,我知道我们不会见面了,我准备回家乡做点小生意,过两年送我弟弟出国,我们这辈子没办法再见面了。”
不知道是出于对林韵南身世的怜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听着林韵南低声的哭诉,心里居然很难受。
“没关系,国外· ·也· ·也挺好的,不过你要小心点,我听说他们那边的饭不这么好吃· · 如果有事,可以· 可以找· · ”
林韵南没等我说完话,居然踮起脚,对着我右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江初年· · 真的谢谢你,再见。”
林韵南泪眼朦胧地说完话,最后望了我一眼,然后独自拽着行李,伸手打了一辆车便走了。
我站在了原地,擦了擦脸颊。
从那天算起,到现在,足足十六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其实我们正经认识也没多久,说过的话更没有很多,我对她更多是一种保护欲或者说怜悯,并没有别的心思。
但那天的最后一面,每每想起,始终让我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