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秦子婴打来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咋给我打电话了?”
秦子婴语气有些沉重:“啥曹操,我有事跟你说,阿娜找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问道:“她找你了?啥事儿?”
“五天之后,跟她去一趟湘西千窟山百眼潭。”
我回忆起阿娜之前说的话,让秦子婴帮他杀一个东西,她说不是人。
阿娜的身份我早就有了猜测,结合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她应该就是落花洞女,但令我费解的是她为什么会活着,而且出来上了大学。
“这次你就别去了,我给你打电话,是让你帮我照顾子裳。”
“想托孤啊,你这次还真找错人了,这趟千窟山我得跟你一块去。”
言罢,我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子婴听完沉默了片刻,问道:“咱们都走了,瓦苦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既然金宵已经跑回了湘西老家,那他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对y动手了,瓦苦一个人足矣。”
我和秦子婴约定好在龙山县见面,至于家伙怎么带过去也不用他操心了。
说完这些,我又给黄秘书打去了电话,给他说了一遍,并请他帮我们将这些违禁品送去湘西龙山县。
黄秘书答应的很痛快,让我们可以先把法剑交给杨瞳,然后动身到湘西,过几天东西就能到。
至于秦子婴那边,我也交代了,让他回头把燕支交给黄秘书的人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杨瞳把我们送到了机场。
23年之前,湘西还没有机场,我们只能在黄花国际机场下机,在长沙落脚一天,然后乘坐火车,沿着焦柳铁路进入湘西境内。
最后转乘大巴到了龙山县。
此时,离我们约定好的日子还有两天。
我和师父趁着这个空档准备符箓和进山要预备的一些必需品。
闲话少叙,到了第四天晚上,秦子婴和阿娜来到了龙山县与我们会合。
而我们的宝剑也都被黄秘书托人送来。
如今这年月不比以前了,管制刀具一旦被人看见,免不了生出许多麻烦。
我们这次又没有老王搞来的公家批文,凡事必须低调。
检查了兵刃黄符,冲锋衣登山靴和一些药物还有干粮,当晚我们在县城边上的一家小旅馆内落脚。
第二天一早,阿娜带着我们坐小巴车,转拖拉机,又坐了一段时间的牛车,渐渐远离了县城,进入湘西十万大山的深处。
过了两条穿山险路,我们来到了一座苗寨。
这里依山傍水,外面是数重千仞崇山,中间夹着一条白龙江,两边都是依山临江的吊脚楼。
湘西之地自古多有瘴气毒虫,所以这里的人,不论夷汉都住吊脚楼,用当地盛产的杉木,搭建成两层楼的木构架。
柱子因坡就势长短不一地架立在坡上。
房屋的下层不设隔墙,里面作为猪、牛的畜棚或者堆放农具和杂物;
上层住人,分客堂和卧室,四周向外伸出挑廊,可供主人在廊里做活和休息。
廊柱大多不是落地的(便于廊下面的通行无碍),起支撑作用的主要是楼板层挑出的若干横梁,廊柱辅助支撑,使挑廊稳固地悬吊在半空
此地唤作江城寨,是一座夷汉杂居的寨子,也是山里山外中间的交通站和落脚点。
这里并非是公家规划的行政点,而是当地人半自发组建的,寨子里有许多描绘着三足玄鸟的柱子。
阿娜对这里轻车熟路,带着我们来到了白龙江边的一家吊脚楼。
这里应该是此地,作勾栏耍子的地方,此时已经入夜,四层吊脚楼上却是灯火通明,里面不管夷汉,均是同桌而饮,划拳猜色,高谈阔论。
见我们四个生面孔进来之后,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朝我们投来了警惕的眼神。
迎面一个小厮作态的小伙子迎上了我们。
“四位第一次来江城?”
“不错,给我们挑一个宽敞的地方,上六个菜,有肉最好,有酒吗?”
我赶了一天的路,却只吃了半块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早已疲惫。
“这里靠着神药寨,常喝药酒,能壮气血可辟百毒,入口香醇,给您来一坛?”
“好,上菜快些。”
小厮笑吟吟转头吆喝道:“楼上四位,请了!”
言罢,将我们引至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
不多时,三荤三素上齐,还有一坛药酒,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农家粗菜。
但我们也饿了,纷纷动筷。
只有阿娜无动于衷,只夹了两片青椒和一块山鸡肉便不吃了,给自己斟了一碗酒,自饮起来。
我吃了半饱,喝了一口药酒,只觉得确实有几分力气。
撂下酒碗后,我说道:“娜姐,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娜本来扭头看向月色下的白龙江,听我说话,缓缓转过头来,她此时脸颊微微泛红,齿若列贝,脸如桃花,眼中亮如星辰。
“洞神要迎娶我了。”
阿娜淡淡道。
我心说她果然是落花洞女。
“娜姐,那你· ·真的要嫁给洞神?”
本着不能袖手旁观的态度,我还是不愿看到阿娜嫁给那个什么洞神。
阿娜表情微微一凝,说道:“不· · 我要杀了它··· ”
言罢,她又转头看去天上明月,那表情如痴如醉。
听到这里,我心中咯噔一声,暗道那洞神八成可能就是师父当年在百眼潭中遇到的那只大蛤蟆。
所谓洞神无非是些成了气候的山野精怪,通过些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了这些女子,让她们作为血食供养自己。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阿娜要杀死洞神。
这简直闻所未闻。
阿娜看着山间夜景,微风撩拨她耳鬓的碎发,然后,阿娜微微闭眼,轻声哼动一首苗族情歌。
声音婉转动人,如江上之清风,如林间之碎泉。
很多年后,我才晓得了歌词的意思,是一位姑娘等候她的情郎,等到稻花谢了又开,等到山涧的泉水断流。
她就这样一直唱着这首歌,一直在等,等到白龙江中的龙神被这姑娘的歌声感动。
此时,那位姑娘已经望着远方望瞎了双眼,却不见情郎,唱的绿叶凋谢,唱的她自己心焦,直到思念让她油尽灯枯。
龙神化作情郎的样子,来到姑娘身边,了却了她的心愿。
最终姑娘死在了龙神的怀里,魂魄化为江中的女神。
而姑娘不知道的是,她的情郎其实原本就是江中龙神。
龙神与她相爱,但人神之恋,只会消磨姑娘的血气,乃至她衰弱而亡。
所以龙神只能忍痛离去,但没想到姑娘会有如此毅力。
最后龙神和女神终于一起永住江中。
阿娜的唱词我根本听不懂,但那种旋律和其中的感情却让我的内心泛起了难以平静的涟漪。
这时,随着阿娜的歌唱,吊脚楼里也逐渐安静下来,很多人一边抿酒,一边沉浸在阿娜的歌声当中。
直到一首歌唱完,吊脚楼内也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正当我准备再从阿娜口中套些话出来时,随着一阵竹子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个黑衣蓝裤的大汉,拎着一坛子酒便上来了。
“来来来,妹子,跟我喝一杯,你的情郎出了大山,不要你了,你就跟我走吧。”
说着话,大汉一只脚踩在了秦子婴坐的条凳上,端着碗往阿娜嘴边去凑。
阿娜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大汉见状有些不悦,“装什么装,老子的酒你也敢不喝!”
说话间,大汉伸手要去捏住阿娜的脸颊。
秦子婴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嘭的一下,秦子婴一把攥住了壮汉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