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韩非说完了那番话后,就再也没开口。李斯也不想再问些什么,反而扪心自问的拷问自己,自己是为什么那么拼呢?
最终得到的答案还是想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把。他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师兄韩非,有那么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他只想要权和力,想要风风光光的活在这世上。
而没有什么比辅佐一位冉冉升起新的帝王来的更快。
李斯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管怎么样,他和韩非终究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现在他们需要合力为秦法补充完善。
两人继续的向前走,在走过一条根本不能称之为路的小道,行动间也需要抓住身边的树稳住身子,不过一刻,他们面前忽然开阔。
眼前赫然是个小村落,有幼童在中间玩耍,好奇的停下来看他们,大一点的孩子都是跑回房屋里喊大人。
不一会儿,两人都感觉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了,男男女女,穷苦的衣裳,瞪着警惕的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
不多时,一位年老,但是被所有人尊敬的老者缓缓的站了出来,身边一个年轻人扶着他,眼里看向韩非和李斯的敌意是那么重。
“两位大人……何事来此?”老者说话小心翼翼,身为主事人,他自然是有些眼光的,能看出来面前这两位年轻人气度不凡,怕是身份很高,心中骤然一紧,难道是来抓他们的秦吏?!
想到这里老者脸上有些灰败,反倒是身边的年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看的叫人心中胆寒。
李斯先韩非一步走出来,他们两师兄弟向来如此,师兄说话不便,因而常常是师弟出来沟通。
“在下李斯,这位是我的师兄韩非。我们二人奉太子之命,游遍山川,看遍秦国人土,为寻求秦法完善而来。”
当然李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补充一句:“我二人不是秦吏,没有抓捕人的权利。诸位不用担心。”
听到后面这话,年轻人才放心,目光追随着自家爷爷。老者也是放松下来,随后邀请两人入村。
既然不是来抓他们的,老者也很乐意听他们说外面的事,李斯也趁此机会询问他们躲到深山的原因。
“唉,不瞒大人。只因税收严重,我们村子的粮食短缺,土地又无法种出足够上交的粮食,于是在面临饿死和抓捕之间,我只好带着剩下没饿死的人逃到深山里。”
老者脸色愁苦,在山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受,野兽常常游荡在附近,而且开耕荒地需要时间,自己种出来的食物也只能刚好填饱肚子。
而这也需要人勒紧肚皮才好过一点。
“……秦法,法,十分,严,严厉。你们,逃,逃走,负责你们,们,村庄的秦,秦吏会被惩,惩治。”听完了全部过程的韩非结巴的说出这句话。
谁曾想到老者脸色更加难过了,回答道:“石秦吏早就在当初,把自己的粮食给了我们,自己却活活饿死了。我们没有秦吏管束,所以才敢出逃。”
这番话出来,在场的人倒都是沉默了。李斯摸索着手中破败的碗,眼里有些发愣,一个秦吏竟然活活饿死了,明明他有很多方法活下去的。
这世道还真是不给人活路……李斯试探的说道:“你们想不想搬离深山?”
老者顿时惶恐,举着自己的拐杖就要俯身下跪:“不敢啊,大人!若是我们出逃的事情败露,恐怕……恐怕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李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造成那么大的威力,连忙将人拉起来,随后好说好劝的让人坐下。
又是一片寂静,李斯看向自家师兄韩非:“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韩非看了眼周围那么多人围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随后老者站起身来叫住年轻人,让大家都离开。
整间屋子顿时空的只剩下韩非和李斯。这个时候,韩非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师,师弟,因为害,害怕交税饿,饿死出逃,逃的秦人……肯,肯定不止这,这一个村,村落。这对秦,秦国是非常不利的,人,人口本就不,不多,这样下去,反,反倒让越,越来越多的人,人畏惧秦,秦法。”
李斯点点头:“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既要让秦法完善,也要让躲藏在深山的人口能出来,增强秦国的国力。可是最主要的还是让人吃饱饭。”
“立太子大典上的红薯倒是可以帮上忙,不如我们就将此事禀报给太子殿下吧?”吃饱饭这个问题在李斯看来,是最好解决不过的,当日已经有仙人出现,赐下可以量产的粮食,不就刚好能用上吗?
但是韩非却叹了一口气:“秦,秦法能放过这,这些出逃,逃的黔首吗?如,如果放过了,秦,秦法会不会对,对黔首失去效,效力。”
这话让李斯沉下了头,说实在的,他……不是没想过这点。而是在他看来,秦法惩罚这些人的事与他无关。
他只是像刚才说的那样,负责把这些人,带出去交给太子殿下,并且阐述路上见识到的种种,然后拿出他精心准备的秦法完善版,让那位小殿下看到他的价值。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至于那些人之后是会依照秦法坐牢处死,就多和他李斯没有关系了。
于是李斯靠近师兄韩非,低头伏在他耳边,防止隔墙有耳,十分小心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没想到韩非听完之后,推开了他,脸上满是气愤的表情:“我,我们无法保,保证他们的安,安全!又,又怎能将人,人带出去?!”
李斯有些头疼:“那按照师兄你的意思是放着他们不管吗?这样的话,我们来此的意义又在哪里?”
韩非站起身来沉默,李斯知道他的犟脾气,叹了一口气拉住他的袖子说道。
“师兄,你听我说。那位太子殿下说不定会趁此机会,改变秦法对收税的严苛程度,而且他们也不一定会死啊——再说了,如果不让那位殿下赠予仙人的良种,这些人在深山里就靠着那么点儿东西吃饭,迟早也是饿死的。”
“还不如将他们带出去,你我二人再求求情。至少看在你我师父荀子的面上,那为定下说不定会把这些人赐给我们,这样也能保下他们的性命啊。”
这些话倒是让韩非犹豫了起来,听起来是很不错。李斯就趁热打铁,半推着师兄出了门儿,就要去找那老者说把他们都带出去。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位年轻人拿着手臂粗的棍儿,怒目而视他们,周围是害怕的又痛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力壮的男子倒是很少。
李斯下意识在心里做分析:毕竟长平之战打的太痛了,秦国年轻的男子真的不多了。
“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们带去给做官的吗?!”年轻人不知自己想了些啥,可能是自己趴在门口模模糊糊偷听到了一些带走的字眼儿,便立刻把面前这两位陌生的年轻人,当做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