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赵人变成了新秦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新的变化。
有秦吏管理他们,一边督促他们耕种,一边监督他们。
“哎——住嘴,住嘴!”远远看到几个人在河边用手捧水喝,年轻的南秦吏赶紧制止,“不是说了吗?生水不能喝,肚子会生虫!”
“水清的很,哪里会有虫……”几人有些不满,但也不敢顶撞,匆匆回到家里,就看到自己的婆娘在弄柴烧火。
“做了什么吃的啊?”男人有些高兴,一看竟然是白白用柴烧水,有些疑惑道,“你要洗身子吗?可你不是刚洗没几天。”
“烧水喝啊。”女子回答,“不是南秦吏说要人要喝烧好的热水,对人好。”
“多费柴啊,还专门烧水,秦人的规矩真是多。”嘟囔几句,男人到女子身边借火光取暖,火的亮光印着两人的眉眼,在身后的墙面投上影子。
四周寂静,只有柴被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女子问:“你又要去兵营了。”
“嗯,给秦人当兵,有钱,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小心一点。”男人闷闷的说,“家里柴够不够?明儿我多砍点回来,你不要怕浪费,也不要攒着,就天天烧开水,身子重要。”
“嗯……”女子歪头靠着他,两人发着呆,过了一会,女声响起,“秦国强大,不怕人打。你在战场上机灵点,不要往前冲,躲着。”
“嗯。”男子握紧身旁人的手,他又不傻,怎么会冲前面,他还有人等他回家,才不会在战场上送命。
第二日起来,男人就去山上砍柴,南秦吏不让他们随便砍,就砍出一条路,顺着路在两边砍。
他的城池距离秦的城池本来就近,因此他也看到了不少秦人。然后就遇到了要检查他身份的秦卒,哦是啊,他也是秦人了。
“上山小心蛇。”
秦卒检查完还嘱托了一句,男人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从没遇到那么好说话的秦卒,就是当初他是赵卒时,说话也绝不那么客气。
上了山他卖力的砍树,一边砍一边听不远处的秦人闲聊,知道这柴背到城里还能卖钱。男人算了一下,家里的柴还能烧几天,不如他先卖柴,明天再来砍就是了。
于是他背着柴下山,周围的人也都是被柴去卖的,他看到,有些年纪大的人,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根柴,默默的放在一些年纪小的小孩儿身上。
年纪稍小的孩童要,大一点儿懂事的少年不要,还要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些给老人。
“行了行了,多卖点,给你娘用。”老人笑骂,“臭小子,你叔公还没老!还养的起自己。你家里不容易,听话别惹你娘生气就好。”
少年红了眼睛,接受了好意,心里暗暗发誓要回报帮助过他的人。明明叔公的儿子也战死了,家里也不容易。
男人看的惊讶,不过也是感叹他们乡里感情好。到了卖柴的地方,许多有钱的人家,都有人收柴。
自从秦吏说了不喝生水,那些有能力的人家就收柴,一时间柴火的需求量大,倒是给了穷苦人家一条养活家人的路。
一个大户人家出价高,前面人人聚拢,管事的人喊:“排队!一个一个来。”这也是秦吏们教的。
人们很快从管事的前面往人的后面走,男子不解其意,赶紧趁这个机会往前面挤,谁知道管事的骂他:“懂不懂尊老爱幼啊!后面去!被让南秦吏看到,又说主家。”
男子不知怎么办,有人看出他的疑惑,问道:“你原本是不是赵人?”
“是!怎么,不卖我赵人啊!”本就有气,男人语气也有火,想秦人真是排外,就是不想卖他。
那人也不气,指示他看队伍前面的秦人:“你瞧,尊老爱幼是让老人和孩童先排,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在后面排。你原是赵人,自然不知道,过来兄弟,到我这边来。”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再一看,正是之前看到的少年和老人。于是羞的不发一言,到那人身边。
那人浓眉大眼,大概三十几,眼里有笑意,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没事,也会在你那里去一个新秦吏,到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那人让开了位置,自己向队伍后面去。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将位置给了自己,可……明明他们可以一起站的。
“封柯那个家伙,到时候又有人向南秦吏夸他了。”本来在男子后面的人抬眼看了下他,“便宜你了。”然后他就跑到封柯的后面,他后面的人一个一个走,很快封柯又被推到男子身后。
“你们……”封柯哭笑不得,然后在战友们的笑声里对上男人吃惊的表情。
“谢谢,我是霖,你们是……秦卒?”霖试探问道,封柯点头,“是,今天休假,帮家里砍柴卖钱,贴补家用。”
“秦卒还有休假?”霖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可又对他们好奇。封柯也愿意和他交流,从而知道对方也要入军。
“说不定,在军中也能见面。”霖笑笑,“我们有秦吏,就是南秦吏,只是才来了两天。”
“我说怎么最近少见南秦吏,原来是跑到你们那边去了。”封柯后面的集探出脑袋,“真是可恶。”
“集,这话不准说。”封柯呵斥一声,“忽得赵地,秦吏人手一时不足,辛苦南秦吏两边跑了。”
要知道秦吏的要求十分严苛,秦好不容易给每个地方安排好了人,自然也没那么快给赵城池配好人。
“哦,喂!你是不是见过李廷尉,给你们发身照的就是。”
“见过。”霖讲述着,虽然他只是远远看着,但新县令对那人的恭敬,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时间,霖倒是成为了中心。说完后,他问他们,为什么对李廷尉那么好奇。
“害,这家伙,你多听报纸,李斯李廷尉,和韩非韩廷尉,都是新秦法的提出者。”集哈哈大笑,周围人也都笑起来,但那是善意的笑,带着霖也笑了。
“报纸?”霖被他们告知南秦吏会读一月一份,每天都读。可,他们没有啊。
管事的给他们钱,买下了柴,作为有消息来源的他,告诉众人:“报纸不够,新的还没发,另一边的黄秦吏带着他们城池的去其他赵城池念了,让另一边的人抱怨个不停。我们这边,南秦吏还没给他们念就偷着乐吧。”
“是这个理,听说黄秦吏带人把道路清理干净,但李廷尉就走我们这边,哈哈哈。”
“但我们现在都没有看到人啊,赵人倒是先看到了。”
封柯止住众人的话,严肃道:“什么赵城池,什么赵人,有了身照,就是秦人了,大家都不要说这话,白白伤人心。”
大家点头,向霖说有空多来转转,然后散开了。封柯将卖柴的钱给了之前的少年,人不要就硬塞。
“简,拿着。你爹是我朋友,我照顾好你就应该的。”
封柯家里条件还好,这次是跟战友一起行动,而且这样的钱也会让简更容易接受。
“谢谢封叔。”简抹着眼泪,又倔强的不让人看到,回家去了。
霖也回去了,给妻讲述着看到的一切,再将钱给了她:“明日,我们一起再去看看。”
有他去了秦的城池,就有其他人去了。砍柴能卖到许多钱,他们都去。但没有身照,不仅要被巡查的秦卒抓起来,还要关进牢里,因为他没有身照。
“有多少了?”听完渡县令报的数,李斯悠悠起身,“让秦吏们通知,明日提审犯人,允许人旁观。”
有着嬴政,秦国太子的印章,李斯可以造出临时身照。
这是临走前,嬴政给了他一张空白处有印章的纸。
“李斯师兄尽管发挥,一切有政。”现在,李斯该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