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示证件。”
守卫咸阳的秦兵看过韩非递来的证件之后,才让人放行。
经过多日的赶车,韩非也总算是回到了咸阳。
向先生传递的消息,直到等待三天,韩非经过重重检查之后,确认身上没有利器,才见到了荀子。
“拜,拜见先,先生。”
“不必多礼,来,说说看你的见闻。”
荀子示意韩非坐下来,然后静静地听他讲述。
韩非便开始讲述了自己的见闻,他说话有些磕绊,但在先生面前,他从来都不用担心荀子会不耐烦,因此讲话还比平时流畅了一些。
就这样一人听一人讲,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荀子乐呵呵的递了杯茶,韩非双手接过,慢慢的喝。
“嗯,此时你收获不少,看得出来你有很多感悟。”说到这里,荀子笑,“为师也比不上你的见识了。”
“看来,还是要向殿下请示,为师也要出去游历。”慢慢捋着自己的胡须,荀子想到到时候嬴政肯定也想去,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眼巴巴的看他带着成蟜和甘罗。
小殿下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是背地里肯定会向秦王请求,哈哈,还是将压力转移给秦王吧。
韩非不知道先生在笑些什么,不过他也跟着一起微笑,眉眼弯了一下。
“为师初见你的时候,两眼尽是踌躇不决之意,不管想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忧心忧虑。”
抬手像是抚摸幼童一般,荀子手指抚过了韩非的眉间,又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三下。
“现在好了,总算有配得上你满腹才华的样子。”
韩非郑重行礼:“让先生担心了。”
“你让为师担心的可不止这些。”
站起身来,荀子示意韩非和自己随意走走,接受到眼神的韩非, 迅速起身,然后扶住荀子的手臂,充当一个拐杖。
荀子住处离嬴政不远,而秦王将奇花异草都种在了这附近,一时看过去,倒是让韩非开了眼。
“这个据说是一种叫辣椒的花。”荀子给韩非指向有六瓣白色花瓣的植物,“听说它的果实是赤红色,为师就等着吃呢。”
“这些应该不是……”韩非有些犹豫的说道,他作为韩国的公子,可从来都没见过,那应该是仙人给的。
“嗯,是给殿下种着玩的。”
荀子回答了他的疑惑,转而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李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去处,你呢?”
啊……韩非既然被问到这里,也诚实的摇了摇头,开口说着自己的想法。
“非知,知晓,秦势必,不,不可挡,天下一统,统,乃,乃是天,天命。但,非,非是韩,韩国公子,怎能,怎能弃 弃母国。”
“可,如,如果不,不是秦,非,不可展,展露才,才华。”
韩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迷茫的说出来,同时如同迷路的稚子一般,等待着荀子解惑。
“先生……我,啊!”
猝不及防,韩非的头被猛然一敲,发出短暂的痛呼声,本就迷茫的双眼睁的更大,看得荀子手痒痒想再打一下。
“好你个韩非!为师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你却想害为师啊!”
荀子劈头盖脸的臭骂韩非一顿,说不过瘾,还又上手往韩非肩膀处招呼,打的又实又疼。
韩非不敢还手,也不能还手,只好把自己缩成一团,让荀子打的放心。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打累的荀子示意他起来,对韩非说道。
“若是为师替你做了决定,那么在日后,韩非你过的不顺遂,是不是还要将罪名安在为师身上,嗯?”
“非,非不敢!”
这下子韩非急的话都捋清楚了一些。
“哼!你何止是不敢,你是敢的很!”
荀子抬起手,重重的点在韩非的心口上。
“不管别人说怎么说,即便是为师的话,也都抵不过你本身的想法。”
“本以为你此次出行,有了几分长进,现在看来,倒还不如以前和李斯争斗的痛快。”
“为秦还是为韩,你自己心中早就有数。不过是想借为师之口说出来,好让自己逃避那愧疚,实乃非君子之风。”
“要么干脆一点走到底,在秦待着;要么,就遵循内心的愧疚辞官回韩国。”
最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既要又想要,既想要在秦,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又不想背负离开母国的愧疚和痛苦。”
“韩非啊,为师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这话说的可谓是重,荀子说完就要离开,被韩非一把拖住手臂,然后自己跪下来,头深深低下。
“非,非知,知错了。”
深深叹了口气,荀子扶起韩非,替他拍去腿上的泥,韩非躲不开,推不开,只能忍受内心的羞愧承受。
“为师话说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声音放缓了一些,荀子看着面前这个弟子,韩非不像他的另外两个弟子,张苍和李斯,一开始求学于他,本就是想找到快速上升的方法,因此都很快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秦能接纳他们。
但韩非不一样,他的道德,不允许自己抛下一切,抛弃那个伤他那么深的母国,但自身又对施展才华如此渴望,才会痛苦纠结至此。
韩非忽然落泪,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先生就是要让他直面这痛苦,好,从这痛苦之中挣扎出来,最后涅盘重生。
“不必着急自己的回答,殿下尚且年幼,还有时间。”荀子轻声说道。
“非,非想——”可这个时候,韩非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说出来。
也许不是突然的想法,而是早有的预谋。是埋藏在他心底,一直一直都没有正视的想法。
“留在秦国,为民。”
只有秦国,才会在乎那些底层的黔首。
只有在秦国,他才能干实事,而不是被架起来做花架子。
也只有秦国,他面临统治者亲自的招揽。
荀子才完全展开笑容,连生说了好几声好,随后和韩非一起回到住所。
“殿下——”
墨将刚才所见之事全都说出来,然后低下头。
嬴政沉思,看来韩非是归秦了,不过荀子此举也是希望能让韩非再入他的眼。
就向荀子请示,可以让荀子去信和李斯讲述关于良种的事,想让李斯有一份解决问题的机会。
虽然目前还没有回信,但总归是份机会,大部分官员都不知晓呢。
张苍混的很好,荀子基本上没有为这个弟子操心,但一个太子傅是自己的先生,对张苍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荀子先生很为自己的弟子打算啊,嬴政笑了笑,不错,这个好先生是自己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