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县衙门前，一众官吏目送朝廷使者离去。
文廷之恭敬地捧着圣旨，眉头紧皱，显得忧心忡忡。
站在他身后的分别县丞、主簿、典史三人。
这三位虽然仍保持着恭送姿态，却个个眉飞色舞，难以掩饰心中喜悦。
更靠后的六房胥吏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文廷之拿着的圣旨是造成县衙两种截然相反情绪的主因。
魏国朝廷圣谕，则黄石县一干人于冬月来临前，在孤山下、秋水河畔建造一座简易行宫。
建设所需要的花费，会由黄石县和所属弘农府分别承担一半。
但所有建设所需要的劳役，由黄石县自行解决。
总之，务必在第一场雪降临前完成宫殿建造。
可黄石县年初时，才征发过全县劳役加固秋水河岸。
依照律法，除了兵役，本年内黄石县全体已经服完全部劳役。
文廷之忧心的正是这件事，其余众人开心的也是这一件事。
前者看到了劳民伤财、大修土木的无用之举。
后者看到了上下其手、贪赃枉法的天赐良机。
特别是典史孙老二，他激动的眼神里还闪过一丝狠辣。
可算让他逮到收拾灵虚村的由头了。
抹了孙家面子，拿了孙家钱，他就要报复沈默全村人，好让整个黄石县知晓他孙家的地位和权势。
朝廷使者的快马消失，文廷之也招呼众人商量对策，独自返回县衙内，当即伏案，奋笔疾书。
他有两封信要写。
一封是送去给当朝宰相，也是他的恩师，请他劝阻皇帝收回成命。即便无用，也希望能从恩师那里了解建设此行宫的真相。
另一封信是发给弘农府城，催促知府按圣旨立刻送银两来。但他也明白，府城会大概率找各种由头拖延，最后将银两的事不了了之。
同时，他还在构思着如何召集县中富户，从他们那里筹措资金，也好缓解贫苦百姓的压力。
可一想到富户们贪婪的嘴脸，他就忍不住恶心，但为民为国的情怀又不允许他放弃任何减轻百姓负担的机会。
……
孤山，沈家宅。
灵菊发芽后，沈默并没有闲着。
他又在园中挖出了3块大小相同的苗圃，小院还能容纳差不多10块苗圃。
但剩余的灵种只有3块苗圃的播种量了。
沈默决定等第一波灵种收获后，视情况，再考虑是否新增苗圃。
黄牛还趴在灵菊幼苗前，一边观察幼苗状态，一边吸收灵气恢复法力。
“你看着家，不要让人进来踩坏了幼苗，我出去找些碎石来。”
沈默交代了一声，便背着竹笼离开了。
他计划在苗圃中间铺上碎石路，方便自己和黄牛在院中行走，还能把各块苗圃隔开，增加美观度。
孤山上的大石头、小石头到处都是，可大多都棱角分明，容易搁脚，对牛体就更不友好了。
沈默专挑通体圆润的石块。
可半个时辰，连竹笼底部都没铺满。
看着漫山遍野不中用的石头，沈默有些沮丧，随手捡起一颗向原处抛出。
石头飞的很快，眨眼便消失在视线中。
“没意思。”
沈默吐槽一句，又捡起一颗，顺着山坡坡面丢了出去。
翻滚旋转的石头在地面上弹跳，落下，又弹起，又落下……
就像打水漂一样。
沈默笑逐颜开，这才是他想玩的丢石头游戏。
他又丢了两颗出去。
“对了。”
沈默灵光一闪，想到了打水漂，想到了秋水河边数不尽的鹅卵石。
那里的石头经过流水经年累月的冲刷，个个圆润，是他所需要的良材。
没有犹豫，沈默一溜烟似的冲向了秋水河畔。
秋水河发源自落霞群山深处，河流落差较大，河水湍急。
加上夏末秋初时节，雨水较多，秋水河容易泛滥。
河流两侧临近处，没有一户一家在。
较近的灵虚村也是在一里开外。
沈默来到河边时，河水浑浊，且已经快要漫出堤坝。
河面上漂浮着各种枯枝落叶，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动物尸体和野果。
原本他还想借机在河里泡泡，去消暑，此刻也没了心情。
沈默毫不客气地捡了一大笼，河边的石头却仿佛丝毫没有减少。
实在是太多了。
以前，有村民要盖新房子时，也会来河边捡些石头作为地基和建材。
可奇怪的是，经年累月下来，岸边的石头好像总是那么多，像从未减少过。
沈默回想起自己曾经问过村长这一问题。
村长说是发洪水时，从落霞山里冲出来的，漂不动了，就沉在河边了。
河水上涨时，就会冲刷石头，抹去它们的棱角，将它们塑造成可用之材。
“河水冲刷石头，灵气滋养灵植、提升修士性命修为，简直是异曲同工呀。”
沈默望着泛滥的河流，喃喃自语道。
“这河床就是修士的灵气运转周天线路，河水就是修士吸收炼化的灵气，而河水源头就是修士的灵根。”
“果然，修炼就是将自己炼成天地呀。”
想到《九丹经》上的描述，沈默有感而发。
很快，他想到了自己，没有灵根的自己就像没有源头的干枯河道。
忧愁攀上了眉眼。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只待黄牛修炼到高深境界，可以救自己一命，就开始尝试以生死危机搏出一道灵根来。
可灵根只要一天没诞生，这就是他心中被隐藏起来的一道坎。
这种失落感，特别喜欢在他独处时偷偷找上他。
他用尽全力向上游丢出一颗石子，仿佛要将自己的烦恼一并丢出去一样。
“到底怎么样才能获得灵根，怎么样才能在干枯的河道里注入水源？啊……”
他大叫着，宣泄着命运对他的吝啬。
“灵根我不知道，但给河道里注入水源可简单了。你没见过浇地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沈默。
是铁无极。
他过来前，沈默就已经注意他了，但不想被纠缠，便一直装作没看到。
眼见这人嘲讽自己，沈默很是不服气，挺了挺身板，双手叉腰开始回怼。
“我土生土长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没见过浇地。”
“本仙人的痛苦，你不懂，就不要吓打岔。”
铁无极呵呵一笑，不慌不忙说道：“没有水，就从河里引。这条河干了，就从别的河里引。这有什么不懂的。”
“从别的河里引？”
沈默重复一遍，双眼瞪得老大，激动地喊道，“靠，你也是个天才。”
不给铁无极答话的机会，沈默背起竹笼，像风一样冲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