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倾泻在山坡上，明亮却又有种笼罩了着轻纱的朦胧感。
如此美景，与月下的人和妖极为不搭。
“还是生团火吧，我感觉怪怪的。”金福忍不住开口。
周围一圈的眼睛都冒着光，还没人讲话，就他自己正常的像个怪物，很是瘆人，很是别扭。
还是无人开口。
明明是正常的赏月聊天时间，却被搞得这么奇怪。
就算是听说师姐和一个凡人在一起，也不该这么震惊吧。金福很是无语，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返回院中，抱了一堆干柴出来，随即点燃。
火光噌的一下，驱逐了月的朦胧，也遮盖了夜视眼中的光亮。
终于都正常了，金福松了一口气。
“凡人有什么好的？”土鳄开口问道。
“你还没死呀？”金福没好气地吐槽，“我都以为你们全死了，半天一句话不说。”
“这山上连个野味都没有，这么干坐着，也是挺无聊的。”沈默接上话，抬头看了看漫天繁星。
金福说，不能一直修炼，得偶尔这样看看风景，感受自然，平和心态，之后不容易走火入魔，还能保持身心健康。
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作用。
有一瞬间，沈默感觉自己忘记了炼器要诀，忘记了功法，忘记了法术，忘记了成仙的梦想，身心被清净幽凉的微风环绕，很舒服，很放松，仿佛是躺在自然的怀抱中。
很神奇。
从前，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经常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月亮，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放松感。
或许是曾经一直就很放松，所以才不容易感触到。
只是一瞬间，也胜过一夜美梦。
“我听说，狐狸精都喜欢读书人，蜘蛛精都喜欢光头。”鲶鱼精长须突然说道。
它很少讲话，和蓝龟一样，属于闷葫芦型的。
看来是真的对狐仙儿的事感兴趣了，沈默顺着鲶鱼精的目光，也看向蜘蛛精邪眼。
所有的人和妖怪都在看着邪眼，包括黄牛。
“我是雄蜘蛛呀，雄的，没得感情。”邪眼辩解。
没什么用，大家仍旧一直盯着它。
“啊，”沈默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和村里人一起去听戏，里面就有狐狸精爱慕落榜书生，然后生活在一起的事情。”
这一下成功吸引大伙注意，每一对眼睛都闪烁着好奇之光。
“请重点讲讲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事情。”土鳄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有很多版本了，有书生后来考上状元不要狐狸精的，有狐狸精其实是要吸取书生精气的，有他们相亲相爱生下孩子的，还有他们被周围人发现最后烧死的。”沈默摇摇头，“太多了，都差不多。”
土鳄着急忙慌喊道，“就说说那个吸食精气的过程，还有那个相亲相爱生娃的过程。”
其他几妖小鸡啄米般点头，连金福都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还能有如此劲爆的衍生话题。
大伙的反应，简直和当时一起听戏群众的一模一样。
“说不了，说不了，当时没演，我也没看到过。”沈默咋舌，看到大伙失望的表情，又忍不住逗到，“不过，你们想听的部分，我从插画上看过，画得可细节了，保证你们想知道的都有。”
“快，快，快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土鳄再次代表民意发言。
小胖子金福红着脸，竟然也是一副期待模样。
这天下只要是男的、公的、雄的，果然都是一个样。
沈默起身，双手叉腰，忍不住大笑起来，“我逗你们的，是有这样的画册。不过，我堂堂沈默岂能像你们这群虫豸，岂会看那种东西。”
“那画册呢？”土鳄现在只关心核心问题。
“被我擦屁股了，埋在去往飘渺仙宗的路上，要不你闻着味去找找？”沈默故意屁股对着土鳄，极尽嘲讽。
“请你不要讲话了，谢谢。”土鳄很郁闷。
其他各位也都很郁闷。
片刻后，金福突然问道，“可你不是说那个文廷之是个县令吗，这不是落魄书生呀，师姐怎么会看上他？”
“以前是个县令，然后私自杀了很多贪官污吏，现在不是了，也算是落魄书生吧。”沈默言辞凿凿，就好像他知道实情一样。
说到这里，土鳄又来了兴致。
“要我说，狐狸仙子肯定是眼睛不好，不然就算看不上沈默，也该看上我才对。”还边说，边亮肌肉，得到了一众白眼。
“你们说，山下那么多凡人，师姐以后渡劫会不会被天雷给劈死？”金福有些担忧。
他和狐仙儿也算是从小长大的，姐弟之情还是有的。若非是师父警告，他已经下山去把狐仙儿拉回来了。
不过，在座的诸位中，就属他的学识最广博，他不知道的事，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
倒是沈默，另辟蹊径问道，“那要是狐仙儿以后不筑基了，那不就不用渡天劫了，那不就不用怕了？”
“哪有那么容易，天地意志哪有这么好骗。”金福丧着脸，说起来听过的陈年旧事。
天地盟约刚签订的头一百年内，有自觉成仙无望的修士返回曾经家中，以法术助家人升官发财。
最初时，也挺顺利。
要升官的升官，要发财的发财，要美人的得美人。
可当他们目的终于达成之时，家人亲朋齐聚，合家欢乐之时。
天雷降下，从修士最在乎的人挨个劈，享受过其带来好处的人也一样会雷劈，直到修士后悔不已、痛不欲生地自杀之后，天雷才将其尸体击成齑粉。
而且这不是个例，灵虚宗就有上百前辈曾遭受同样命运。
至此，再也没有修士敢于钻空子。
这也是灵虚宗长辈们，要求不得干预狐仙儿的原因。
没道理亏一个了，还要再主动搭上另一个。
救不了，真救不了。
往常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默有些慌了。
之前，他天天扎在凡人堆里，简直就是天雷要诛杀的第一目标。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沈默仰天长叹。
金福拍拍沈默后背，安慰道，“你比较变态，真龙真凤幼年时都没你厉害，说不定你就能扛过去。”
“我是怕把我的父老乡亲劈死呀。”沈默真是欲哭无泪。
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反而还是害了大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