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爷岂会察觉不到乔挽企图揭开乔梁的伤痛来为自己做铺垫的心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严厉地说:
“他那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时他瘦得皮包骨头,竟还痴心妄想成就封狼居胥那样的丰功伟绩。
你亦是如此,身为深闺女子,应当安分守己,对于经商之事,切勿有丝毫念头。快起来吧!”
“我不一样,我与外祖父学过医术!”
乔梁与林氏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在乔挽幼时起,辽东大地就开始饱受胡人和倭寇侵犯,几乎每年都有乔家七虎的噩耗传回京城,乔梁夫妇顾及乔老太爷年迈,忍痛为兄长料理后事。
因无瑕照看女儿,又因着林家子嗣单薄,林氏便把乔挽放在娘家由父母照看。二人互望着,纷纷检讨自己竟错过了女儿成长的那段时光。
只是林忠也从未向林氏提及此事,竟然还学会了医术?
乔老太爷不置可否,胡子翘得高高的冷眼看着乔挽。乔挽瞥见父母之间的眼神交流又继续说:
“爹娘可能也不知我偷学外祖医术之事,这两天我也算是重获新生,于是便想着再不能白走这一遭。我既然懂医术又有百草堂依托,为何不能造福一方百姓呢?”
“想我六个伯伯皆为国捐躯,这些年大魏边境每年皆有上万将士魂落他乡,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缺医少药未得到及时救治而致,祖父!”
“别说了!”乔老太爷重重呼出一口气,“你外祖父一个坐堂医出身,能有什么精进的医术?”
可以庆祝了,这就是委婉地同意了。
乔挽就是喜欢乔家从上到下这种极爽快的家风,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也绝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就准备去外祖父家商讨百草堂之事,外祖父更是个宠孙狂魔,只要乔挽张嘴,林忠绝对能把心掏出来。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接下来就是乔挽新生的开始,从此远离渣男,绿茶女,延续自己未完的事业。
次日一大早,她被如意推醒:“小姐,苏家小姐来看你了。”
苏月洛,苏大学士庶女,排行在三,贵女圈称之为小苏三。性子活络,善交际。
与乔挽关系极好,得了乔挽与秦佐和离的事一夜未眠,一大早就赶到乔府问个明白。
几乎被苏三堵在被窝里,乔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哀怨地看着她:“不就和离嘛,你怎么没连夜过来问罪啊。”
苏三上身是石竹色绣蝴蝶花卉纹袄衫,下身是翡翠色刺绣百褶裙,灵动得如一股清泉扑面而来。
她鹿眸澄澈清透,脆若铜铃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说姐们儿,可真有你的。成日里端个臭架子高高在上的,结果说蹬了秦世子便蹬了,真是太羡慕你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把推开苏三,乔挽片腿下了榻,悠长地伸了个懒腰:“谁让秦世子是个渣男呢。”
“什么男?”苏三瞪着水汪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中尽是崇拜。
“想到的一个新词儿而已,就是不负责任,虚伪,花心的男人的统称,我们都盼着这样的男子碎成渣渣,我就想到这个词儿了。”
不疑有他,苏三鸡啄米似地点头。接着就跟在乔挽的身后,喋喋不休地碎叨着关于靳美姿的事。
“现在竟然有人把她的事写在话本子里,什么千里寻爱,呸,狗男女!”
“哪是什么单骑走千里啊,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子失踪了近两年家里像没事儿人似的,谁信啊。我可听说啦,当时靳家派了五六个人护送过去的呢,这一家子人早就居心不良了哟。”
乔挽想进净房,她便跟着。乔挽伸手将她挡在门口,冷着脸说:“你干什么,我去拉屎,你要闻味儿吗?”
苏三张着嘴,一张一翕地好几次,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等到乔挽进去她才在外面惊呼出声:“老天爷啊,快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乔家姐姐吗?还我那个端庄贤淑,说话都拿捏腔调的乔挽吧!”
乔挽在里面无声地笑着,尤其是做了忠勤伯府世子夫人这两年活得太累了。正如苏三所言,甭说说话都拿着腔调,就是想自由地伸个懒腰都不敢被任何人瞧见。憋屈!
收拾完,苏三又寸步不离地陪着乔挽用了早饭,她口中一会儿是靳美姿,一会儿是秦佐,喋喋不休。
乔挽扶额,放下筷子:“你这一大早是成心来膈应我的吗,和离,我已经和离了好吧!他们已经从我的生活里清出去了,拜托大姐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两个人,好吗?”
苏三眼神中莫名地生出崇拜来:“这样的乔姐姐我最喜欢了,我却没有你这般勇气。”
乔挽默了默,这才想起苏三虽性情活泼,却仅小她一岁,刚好十七。
刚在十天前苏家主母就将她的亲事订下,是给刚死了王妃的景昱王做添房,那王妃是苏家主母的堂姐,让她给景昱王做继室明显就是想继续稳固与景昱王府的关系。
听苏三瘪着嘴说完,脑中浮现一个圆冬瓜来,因长年纵欲过度而顶着一张蜡黄的脸,极不安分的眼睛特别喜欢在年轻女子身上飘来荡去。
不禁打了个冷战,乔挽问:“苏大学士难道也愿意让你给四十多岁的景昱王做继室?”
“他?”苏三哼了一声,“所以我才羡慕乔姐姐,有这么好的祖父和爹娘。我爹连我今年几岁都不晓得,又是庶女,巴不得让我早些滚出苏府呢。”
满桌的饭食立刻就不香了,虽是镇东大将军府却因着乔家七虎陆续战损而大有日渐衰落之势,乔家至此时门第已不算高,是以乔挽在京中的朋友不多。仅有苏三与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算是至交。
“你若不想嫁,咱们就想法子不嫁!”乔挽咬着下唇,如雪的面颊上泛起微微红润而愈加粉嫩,她看着恹恹地趴在桌上的苏三,狡黠一笑:“难道景昱王能愿意娶一个重病的苏家庶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