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公一进来便说:“咱家奉了贤妃娘娘的口谕,特来旁听一下案子审理进展如何了。”
一回身就看见靳美姿正瞪向准备出门的乔挽,心中暗叹:“贤妃娘娘慧质兰心,怎么偏偏就有这样一双弟妹,弟弟无恶不做,这妹妹看起来也是个眼皮子浅的,看来又忘了娘娘交待的话了!”
想罢,他轻咳一声以示提醒,方见靳美姿回神。
胡少常一见是方公公,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忙命人给二人搬了椅子来。
坐定,方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娘娘听闻胞弟死相极惨,心疼得茶饭不思。特命咱家来看看,大人们莫怪才是。”
“斯人已去,生者已矣,请公公转告贤妃娘娘保重身子要紧,也请娘娘放心,我大理寺一定会尽力缉拿凶犯,一定会还靳二公子一个公道!”
方公公见胡少常态度谦卑,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这趟来呢,也是忠勤伯世子夫人——勒二小姐有个证据提供给大理寺,也不知是否对案子查明有所帮助。”
见乔挽已经不理他们走到门口,又阴阳怪气地尖声道:“乔大小姐,留步吧,一起听听吧。”
乔挽顿住,在见到靳美姿那一刻,在她的心头就已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她无奈只得回身立在原处静静观望。
靳英博日日流连于花丛中,阅女无数,身后却未留下一子。
而做为嫡妹的靳美姿为其着孝服也算正常,穿着白衣的靳美姿身姿曼妙,仿佛一朵洁白的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只是现在因情绪落寞,这朵白莲就显得有几分颓败的破碎感。
靳美姿闻言站起:“各位大人,家兄与乔大小姐之间绝对不能称之为误会。大年初一那日家兄狼狈回府,竟是被使了力卸了一条胳膊,找了太医正骨的。他亲言为乔小姐所为。”
这话一出,如炸雷扔进大堂内,众人哗然一片,目光皆盯向乔挽。
胡少常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皱眉道:“此事可有人为其做证?”
靳美姿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当然,和他一起在风味居喝酒的几个朋友和正骨太医皆可做证,若是力度不足的话,当日兵部大司马可是也在的。”
众人目光又是神同步地移向秦鹤鸣,端坐得一丝一苟的大司马神情淡淡,只抬眼扫了一眼靳美姿:“佐儿可知道你擅自来到大理寺?”
哦,对啊!
新婚的靳二小姐可是要称大司马为小叔的,现下不见新婚夫君却只身来到大理寺为兄长伸冤,秦家最近可是怪事不断,一桩桩事放到桌上几乎可以凑成一桌子下饭菜了。
包括胡少常在内,皆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靳美姿身上。
“家兄是靳府的嫡子,自然有家父和贤妃娘娘做主。我做为死者胞妹,为家兄伸冤责无旁贷!”靳美姿的语气十分生硬,连胡少常听了都直皱眉。
一直听说靳家二小姐脾气直爽,既然敢独自一人奔赴千里追随秦佐,眼下质问当朝大司马好像看起来就没那么不可理喻了。
“大司马,”方公公恭敬起身,向着秦鹤鸣揖了一礼,神情间却是无比倨傲:
“世子夫人所言乔大小姐卸了靳二公子一条胳膊的事,您可否见到?麻烦您给做个证,不但是条人命,那还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
贤妃娘娘都省了,直接搬出皇帝压他了。
秦鹤鸣闻言哂笑:“听方公公的意思,本官见到的就可以做为证据了吗?”
“大司马位高权重,定不会打诳语。”
“那好,本官最先看到的是靳二公子和他那几位朋友追着乔大小姐意欲图谋不轨,这个又算做什么?”
“哦,那就是说乔大小姐出于保护自己而动的手?”已经有人轻呼出声了。
……
方公公狭长的细眼眯了眯,从胡少常晦暗不明的神情一路看到他身侧的靳美姿脸上。
很显然靳美姿也未曾想到秦鹤鸣不为自己辩解却能继续挖他二哥的恶行。
她一时语塞,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双手修长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正如她心里乱乱的麻。
方公公心中嗤笑:就这段位也堪配上得了台面?一切皆是她那拈酸吃醋的性子在做怪,和一个已和离的下堂妻置气,忠勤伯府那位太妃娘娘哪能容得下这性子啊!哎,可是比她那嫡亲的长姐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他细密的皱纹里都塞满笑意:“哎哟,如此说来还有我等不知道的细节,那可就得由胡大人好好审一审了。”
紧接着他嘴唇未动地对靳美姿低声埋怨着:“贤妃娘娘早就让您见机行事,您一早就将这事说出来了,可不就被动了嘛。”
冷眼旁观了许久,乔挽盈盈一拜:“胡大人,若无小女的事,小女就回去了。”
胡少常只是觉得这几个人的关系复杂,怎么复杂他又说不上来,便看向方公公:“方公公您看如何?”
方公公不愧能由一个末等宦官混到当今宠妃身边的大太监,能屈能伸的能力无人能比。
“哎哟,瞧瞧,瞧瞧,乔大小姐这盈盈一握的小腰只有这么一小把儿,如何就能卸得下大男人的一条胳膊,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啊。赶紧回吧,再吃胖些才好!”
这既软声细语又骚包的话也只能从一个太监嘴里说出来才能被人接受了,被说得脸红心跳,乔挽一脸黑线地退了出去。
乔梁正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见乔挽出来便问:“如何了?我见姓方的太监领着那个狐狸精也进去了。”
狐狸精是乔梁夫妇对靳美姿的专有名词,乔挽点头:“爹,若是查不到杀死靳英博的凶手,看样子靳家就算是背锅也要找一个替死鬼了。”
马车上,乔梁细细地问了堂内的事,而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起来:
“连之前与靳英博那畜生刀枪相见的敬国公也有不在场证明,那这事看起来绝非复仇那么简单,要他命的人也许与他并没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