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起满腹狐疑,乔挽微愣了瞬间便向门口迎去。
那个清风朗月般高大的身影便一下子撞入她的眼内,一身云缎锦衣,面容俊朗,眉宇间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仿佛有一团浓郁的仙气围绕着他。
眸光温和,姿态雅致, 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纤尘不染。
在他胳膊上搭着一条白色狐裘披风,正迎面向她走来。
也许在两人之间曾有过一些肢体接触的原因,乔挽顿觉耳根微热,急忙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子:“恭请大司马万福金安。”
对面的人只微笑不语看着她,轻轻颔首。
转回身对上如意说:“尚是冬日,晚间恐有寒凉,把这件披风给大小姐御寒用。”
如意垂着头,偷眼看看乔挽那张明显涨红的脸,放下托盘扭扭捏捏地来到秦鹤鸣近前,伸双手接过披风,又不知是不是现在要帮主子穿上,就托着披风眼巴巴地看着乔挽。
“大司马有心了,”乔挽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个体面的微笑,“胡大人命小女救治嫌犯,因其刚刚苏醒,后面病情尚不明朗,故请命观察一晚。”
“知道了,”秦鹤鸣还是淡笑着,脚步却微动越过她向着床榻走过去。
如意腹诽着:看样子他早就知道小姐今晚守在此处了吧,否则他如何会拿一件女式披风来。
乔挽只当他是来探望靳英濯病情的,便也随着他走过去。
靳英濯的目光里竟含着愧疚,声音极其喑哑:“她如何了?”
“无碍,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秦鹤鸣温和地看着他,“只是为难你了……不过也好,你这命算是保住了,后面的我来想办法。”
乔挽低眉敛目立在另一侧,极力遮住眼底的惊诧,很明显床榻上的嫌犯与当朝大司马好像有些牵扯,并且在她面前竟没有半分掩饰。
秦鹤鸣转过脸问她:“他这病能否有治愈的可能?”
乔挽轻轻地抿了抿唇,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和镇定,目光平静地回应着:
“胡大人也曾问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他的心脏与常人有所不同,是随着年龄增长而负担逐渐加重所致,最后心力衰竭而亡。但也不是不能根治,只是需要开胸修补畸形。”
听起来比画本子里写得还要扯的话,秦鹤鸣脸上依然带着他特有的温和而从容的笑意,点头表示理解:“好,我想保他的命。”
“刚配制了一剂全新的方子,已经为他服下,若是起效便还能继续维持,但也有可能要终生服药。”
“甚好,你看着来就好。”
听着如谪仙般的男子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心中疑惑更加浓厚起来:“此番是见了大理寺卿胡大人的御赐令牌才过来的,故而百草堂只能听命于大理寺。大司马若是有别的意思,应该是与胡大人商量才是。”
“没错,我会与他商量的。”对乔挽的话,秦鹤鸣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乔挽很是郁闷,硕大的一个瓜摆在面前却吃不到嘴里的感觉,自己的身份只是个百草堂的医官,就算有疑问烂在肚子里也不能问。
见她脸上流露出郁色,秦鹤鸣嘴角轻轻扬起,甚至起了上前好好安慰她的冲动。
而正在此时,守在院门口的侍卫秦福走进来,向着秦鹤鸣回话:“大司马,胡大人已下令,要连夜提审嫌犯。”
“为何要连夜提审?”
“是宫里的贤妃娘娘和翰林院边修靳西伦大人听说嫌犯醒了,说是毕竟此案涉及贤妃娘娘,便求了圣上的口谕,要旁听这桩案子。”
秦福是跟了秦鹤鸣多年的侍卫,办事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来汇报的事必是已经打探得明明白白的。
折回床边,看向床榻上虽然人很虚弱,眼中却有几分神采的靳英濯:“听到了吧?你的生机来了,想死都死不掉了。”
靳英濯抽了抽嘴角,由大理寺服侍的小吏上前扶着坐起,又投了帕子净了手脸,苍白的脸现出微微红润,唇也由紫绀色恢复到正常。
乔挽看他这样,不禁暗暗感谢起空慧来,若是这样,在未来一段时间她完全可以凭空慧留给她的秘籍吃喝几辈子了。
哦,不是留给她的,好像这本秘籍她得来的手段,也没比元吉从死人身上偷过来光明正大多少,不提也罢。
念头一闪而过,她抬起靳英濯的手腕又细细诊了诊,吩咐着:“现在心力正在恢复,不能动气力,还是由人抬进去吧。”
小吏应声找来一个简易轿辇和两个壮汉到床边,将靳英濯抬到轿辇上,由壮汉抬着往前厅而去。
“还得麻烦你一趟,公堂之上极易引起心绪波动,你在身侧倒是能安心一些。”秦鹤鸣温文尔雅地向乔挽拱了拱手。
乔挽急忙避开,点头道:“还是大司马考虑得周到。”
抬腿便要跟上前面的轿辇,秦鹤鸣却从一直站在门边候着的如意手中拿过狐裘披风,轻轻巧巧地披到乔挽的身上。
一瞬间,似有一股电流从肩膀传遍全身,乔挽竟不会动弹了。
等到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前面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后,乔挽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怎敢劳烦大司马呢。”
“你值得。”秦鹤鸣像是在回她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听在乔挽耳中含含糊糊的有些不真切,心中却早已如擂鼓般开了锅。
瞥了一眼秦鹤鸣丝毫未变的神色,乔挽又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了,顶着乔神医的名号,当然值得尊敬了。
收起乱糟糟的心思,她快走几步拉开与秦鹤鸣的距离,紧紧跟着靳英濯的轿辇到了前厅。
前厅里已经是灯火辉煌,一个大理寺公堂,衙门口,竟然破天荒地点了贵气的茉莉花熏香。
进了第一道门时,立于两侧的宫娥们手中捧着熏香炉,茉莉花特有的香气从香炉内袅袅升起,轿辇上的靳英濯呼吸有些急促,不由自主地以手抚住胸口。
此时点熏香的目的,无非是怕宫里的贵人受不得衙门口这些世间男人的污浊气,乔挽急忙从荷包里取出一味丸药塞入靳英濯的口中:“含着,解心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