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挽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内心深处犹如遭受了雷霆万钧般的震动。
在皇权凌驾一切之上的时代里,法律与正义往往掌握在统治者手中,他们有权有势,可以随意对无权无势的孤女施加压迫,甚至编造罪名,以维护自身的权威和利益。
在这样一个时代,想要给一个毫无背景、势单力薄的孤女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简直易如反掌。
但对贤妃娘娘的话引起触动的只有乔挽一人,她悄悄转回头看向门外负手而立着的那个人的眼睛,而那双眼睛已经收敛起笑意,正紧紧盯着堂上的动静。
见他未有所动作,她实在忍不住去看顶着如霜名头的玉容,她紧紧抿起唇,神色悲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乔挽一个女子的心都要疼了。
反观此间大堂的主人——胡少常,应该是案子破了心病除去了,正有说有笑地与李文龙说着什么,期间还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看样子应该是准备庆祝案子破了准备喝酒了。
也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无疑,连那日在百草堂门口因解围而生出的好感,在此时也被乔挽没收了回去。
还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靳柔的话刚落地,靳西伦便接住了:“贤妃娘娘所言极是啊,大人,这个女子一定是个奸人,我靳家本来家人和睦,兄弟团结,没成想居然被她搅得昏天暗地,我二郎竟因为也失了性命。”
说罢又忍不住悲从心生,落起泪来。
胡少常听到自己被点名,笑容还未散去便说:“靳大人尽管放心,我大理寺审案从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既然大公子经太医院院判诊治为迷失心窍之症,那还是要尽早治好才是。”
乔挽见壮汉将靳英濯从软椅上扶起,便也弯着腰跟着一起往外走。
“哎!乔大小姐留步!”方公公尖利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公堂。
乔挽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也只得无奈立住。
“贤妃娘娘听说其长弟是得了乔大小姐的救治才醒过来的,一直想着当面道谢。竟巧了,居然在这里遇上了!”
方公公拍着手,脚下动作未停,已经轻飘飘地踱到乔挽身后。
想走已经是不太可能,乔挽便折回身先向方公公福了一礼,又向远处上座的靳柔行了个全礼,便等着被问话。
靳西伦此时最担心的是已经死里逃生的庶长子,虽是庶子至少他还未绝后,在他心里早已经拜了无数次的菩萨了。
见靳英濯气色好了不少,急忙大步追上去对抬着轿辇的壮汉说:“抬回府,抬回府,这回得好生养着才行。”
靳英濯却神色淡淡地对他说:“爹,不如儿子先住在百草堂,乔神医能将儿子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也定然能有法子让我痊愈,在药堂里还能方便些。”
几乎是想都未想,靳西伦就闷声点头:“嗯,对对。有了问题也好让那百草堂全权担着。”
靳英濯被壮汉抬走出了门,见到立在门口处的秦鹤鸣,秦鹤鸣只是微笑着点头:“靳大公子重获新生,恭喜。”
堂内胡少常已安排处置如霜了:“如霜虽未直接参与杀人,却是知情不报,且事后随靳大公子藏身在靳府,按罪收押入监,查明其底细后择日再审!”
如霜被带离公堂,在路过乔挽身边时,她竟狡黠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
乔挽彻底蒙了,也不知是谁迷失了心窍,这货都被当成了顶包的,还笑得出来?
只要有些头脑的人看靳英博的死都觉得是凶手谋划许久才做的,仅凭一个病入膏肓的病秧子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就能完成?绝对的笑话!
好在她只是大理寺请来替靳英濯治病的医官,清者自清,不被无端卷入其中便好。
她这样想着,就被方公公往靳柔的座位方向带了去:“乔大小姐,请移步。”
事已至此,靳柔也只能保持大度,抬起手中茶盏,轻轻抿了抿:“这位就是乔大小姐,百草堂的乔神医?”
“正是民女。”乔挽又福了福身子。
钟太医闻言,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瞎猫撞见死耗子而已,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黄毛丫头连死尸也还没见过几个吧,居然也敢堪称神医!
方公公见钟太医如此神色,打趣道:“我说老钟啊,你们成天关在太医署里快成了井底的蛤蟆啦。乔神医名号可不是盖的。工部史平史大人的不育症可是她治好的,还擅长治腿疾,京城多少名贵的腿疾可都是她治好的哦。”
钟太医闻言面色一怔:“……那人就是……她?”
道听途说里说的神医,他甚至一直以为是游方的道士,靠着能前后圆说的舌头,油腻腻地招摇撞骗。
没想到居然是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
方公公郑重点点头,钟太医这才闭了嘴,心内却还是有些不甘。
靳柔姿态优雅,风华绝代地将手指交叠置于金底蝶穿花的宫衣上:
“难怪能将本宫长弟的先天不足之症都能控制住,本宫回去一定请圣上重重封赏。没想到乔家男儿能杀敌上战场,女子也不枉须眉,实乃我大魏之幸事啊。”
“贤妃娘过奖了,民女只因着正好经营着百草堂,肩负医者使命,救死扶伤本是根本,不足挂齿。”
乔挽全程低着头,只盼着问了话就赶紧让她走人。
“本宫还要替家母和家妹向乔大小姐道个歉,”靳柔东拉西扯之间终于把话引到她的正事上来。
乔挽慌忙跪下:“民女不敢!”
“乔大小姐起来回话,自从那日为二公子招魂生了些事端出来,贤妃娘娘是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啊。眼见着您和二小姐之间的误会也因此越闹越深,娘娘眼泪都掉了许多呢。”
不愧是条好狗,乔挽暗暗为方公公竖起大拇指,心下了然。
“听说您将忠勤伯府之前伺候过您的丫鬟送了衙门,这误会不就是越来越深了嘛。贤妃娘娘哪受得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