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圈套里,他的脑子不受控制,不受控制的源头正是景奕王那些喋喋不休的话,那些话一串串地连在一起,如同发箍一样紧紧地勒着他的头,让他没有别的意识。
秦佐是武将出身,曾经专门练过心神合一。
他闭上眼凝神,屏蔽他身体之外的一切声音,脑子里还是他与苏大学士去皇陵的事,可是他真的没有啊!
乔挽,一定是乔挽!他喝了她端过来的茶,茶里有问题!
他的脑子开始炸裂般地疼痛,真实的,虚无的,在他的脑子里无情地展现。
胡少常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关切地问:“秦统领,你,你还好吧?”
额头的汗顺着他的鬓发开始落下来,他勉强地笑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他,他在胡说八道,皇陵,我根本未曾去过。”
胡少常咧开嘴笑了,他的笑容很是粗糙,压低声音安慰着他:“那条老狗可是个畜生,只因是宗室子弟才得以能活命,否则凭他做过的那些事,早被点了天灯了!本官怎么可能信他?”
有这句话,加之运用内力,秦佐的脑子似乎稍稍清明了一些,极力地不让自己去想景奕王所说的那些话,钝痛阵阵袭来,他着实痛苦。
“秦统领,秦统领……”胡少常以手揽住秦佐的肩膀,却感觉他的身子正在一点点软了下去。
万般无奈之下,胡少常的目光落到乔挽脸上:“……要不要,帮他看看?”
虽然他也知道这让乔挽有些为难,可当下除了她这一个医官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来。
而且此时主审官想要医官帮忙,就算天子在场也难说不同意。
与秦鹤鸣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便一抖长衫快步来到堂前,示意胡少常将其放平,拉过他的一条胳膊,蹲下去将手搭在他的脉上。
秦佐年轻而且有力量的脉博强劲有力,别看他异常痛苦,体内却蓄着内力,正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逼退着那股迷惑他心智的药效。
这让乔挽十分震惊,她没有想到秦佐的内力竟然如此强势,欲言又止,她也无法说什么,只能回身找秦鹤鸣商量对策。
只是她更没想到的是,搭着秦佐脉搏的手还未完全离开,却被秦佐一个反手握住手腕,蹲着的人本就无法蓄力,故而被秦佐这么一拉,乔挽直直地栽进秦佐的怀里。
秦佐一个闪身站起,顺带着从腰间拔出一枚亮闪闪的匕首,抵在乔挽的喉口处。
一切来得都极突然,好像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就连一直守在他身侧的胡少常也还懵懵地发愣:“秦统领,你……”
秦鹤鸣一个箭步来到他们面前,喑哑着嗓子低喝:“佐儿,休得放肆!”
若是之前,只要秦鹤鸣一个眼神秦佐都会遵守照办,可眼下,连续发生的好几件事已经完全撕破了隔在二人中间那道遮羞布,现在恐怕连“小叔”这个称呼他都觉得异常刺耳。
秦佐的头还是极痛的,因蓄着内力让自己保持清明,他的身子是抖的。
而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也更加发紧,有一下没一下的刀刃在乔挽雪白的脖颈间划过,一条条血口子便呈现出来,秦鹤鸣呼出的气都变凉了。
秦佐另一只手扳着乔挽的肩膀,一步步退后,对身前的乔挽说:“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乔挽的心猛烈地跳着,咬紧牙关坚持着:“这里是大理寺公堂,圣上下令要查的案子,哪个敢造次,秦统领还需冷静一下才行。”
秦佐抬手挥了挥匕首,声嘶力竭地指向李文忠:“我要面圣,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在公堂上亮了凶器,早有人将李文忠保护起来,但多年养尊处优李文忠还是吓得脸色煞白,突听得秦佐对他说话,他身子抖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故作镇定地摊了摊手:
“哎哟,秦统领哟,您自从做上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咱们都是伺候圣上的人,哪能平白的给他老人家添堵啊。”
“这个景奕王一直在胡说八道,白的已然被他说成黑的,我要面圣!”
秦佐咆哮着,甭说乔挽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连秦鹤鸣也未曾见过优雅的秦佐如此失态过。
他手心里的汗顺着握着的匕首滑进乔挽的衣领内,热浪翻滚的三伏天里让她不浑身起了一层慎人的毛栗子。
就这样,乔挽被秦佐挟持着,秦鹤鸣心揪得紧紧的,是他疏忽了!
那一条条血红的印子落在他的眼里异常的触目惊心,他只要挥挥手,秦福便会带人将秦佐一刀毙命,他又不敢冒这个险。秦佐匕首下的是乔挽啊!
第一次,两世为人的秦鹤鸣第一次有了犹豫。特别是这一世,他完全将秦家人放在末位,家人的概念对他来说更是淡得可怕,一直是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身后事和身后人的困扰。
而如今,仅是乔挽脖间的几条血印子就已经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是他即将进门的妻子,是他笃定要相携一生的女人,他的权谋,他的算计,说到底何尝又不是为了她?
不容多想,他开口就说:“想要面圣,我可以帮你,你先放了她!”
哼,说得好听!秦佐脑子里一片混沌,这句话听得却分外清明,他咬牙克制自己即将崩溃的意志:“她,不是号称神医吗?我还留着为我诊病呢。”
秦福手握长剑蠢蠢欲动,只等着秦鹤鸣一声令下,而大理寺的捕头们亦是手握兵器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场上的情形,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却没有人敢动一下。
胡少常紧紧拧着眉毛观察着秦佐,他侧身对李文忠说:“公公与秦统领打交道也不少吧,我怎么觉着他这么反常呢?”
李文忠看了一眼已经瑟缩成一团的景奕王,还有身子微微发抖,手握成拳紧紧盯着秦佐的秦鹤鸣,低声回他:“大人,你看今日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