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床榻方向的烛光熄灭,他伸手掸去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他迈出房门。
屋外细雨淅沥,他原打算在偏房沐浴后休息,但又考虑到晏云裳睡觉不安分,担心她半夜蹬被子着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合上信封,披上流云披风,便朝两人的房间走去。
昨夜微雨轻洒,晏云裳因此得以舒心入眠。只是她未曾察觉,沈珩序因频频起身为她掖好被子,而彻夜难眠。沈珩序本就睡眠浅,这一夜的折腾更使他染上了风寒。当困意来袭时,已是辰时,他勉强支撑着起身,但眼中难掩疲惫之色。
晏云裳此刻端坐于妆台前,眼中闪烁着光彩,兴奋地谈论着要给晏家带去玉酥斋的糕点、盼月楼的龙井茶,并打算从闺房里挑选些物件带回。春芷听着她的计划,心中也为之喜悦,边为她梳妆边倾听。
沈珩序则悠然起身,走到门帘前,轻轻掀起玉帘,低声说道:“公主,您所提之物,稍后我便会派人购置,您便无需再为此操心了。”晏云裳听闻,只觉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与沙哑。
“殿下,您可是染上了风寒?”
她欲起身给男子诊脉,却见沈珩序先她一步退后,取出帕子捂住口鼻。“臣无大碍,公主不必挂怀。”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面对他的疏远,晏云裳微微蹙眉,显露出几分不满。春芷见状,连忙安慰道:“许是昨夜殿下淋了些雨,又受了些风,所以染上了风寒。”
听到她的话,晏云裳更加不解了。“淋了雨又受了风?我怎么没有察觉?” 她昨夜迷迷糊糊醒来时,见他的已经熄灯了,以为他已经睡下,那他是何时染上风寒的呢?她问道:\"昨夜你见到他出门了吗?\"
丫鬟回答:“昨夜我见到屋内灯灭,本以为你们已经休息,便准备将备好的粥和小菜端下去,却意外看到殿下悄悄出了门……”
晏云裳昨夜睡得深沉,自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听完丫鬟的叙述,她原本明亮闪烁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沈珩序刚出门,便与归来的秦巡不期而遇。瞥见秦巡怀中抱着的书,沈珩序心中已然明了。他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秦巡回应道:“一切均按殿下的吩咐完成。这些是我在民间搜集的医理书籍。”原来,昨夜沈珩序曾命秦巡寻找此类书籍,秦巡一早便动身前往,现在怀中的书籍,世间已所剩无几。
“殿下病了?”
他简单地说了一句“多事”后便拂袖而去,留下秦巡在原地愣住。“秦侍卫?您怎么来了?”恰巧春芷端着盆舆出来,她的话让秦巡回过神来。他回应道:“噢,没什么。”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书,继续说道:“这些书是殿下让我去找的,麻烦你帮忙给公主送去。”春芷将盆舆放在一旁,挽起衣袖擦去手上的水渍,然后伸手接过他怀里的书。”
“多谢秦侍卫。”
她嘴角含笑,向男人道谢后,转身步入屋内。晏云裳猜测他染上风寒多半是为了自己。
抬头时,春芷兴高采烈地跑来,说:“小姐!秦侍卫刚才送来好多关于医理的书给您!”她迅速把书放到桌上,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激动地喊道:“小姐,快看这本,是谢安老先生的《医经传》。”
说完,她快步上前,把书递给了女子。
“从前小姐怎么寻都未果,殿下一出马便带回这么多书来。”
春芷是她身边的婢女,识字是再自然不过的。况且晏云裳只要一有空便会给她念一些诗词和话本上的故事,而关于医理的书更是数不胜数。
晏云裳本就紧皱的眉头愈发的拧作一团,他越是这般对自己好,自己就越无法报答。
书房。
沈珩序端起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他未曾料到,这风寒竟会如此猛烈地侵袭他的身体。他原本以为能瞒过晏云裳,却忽略了自己方才那副模样早已被晏云裳看出了端倪。
“殿下。”
秦巡笑着步入屋内,而沈珩序本欲静心。然而,当他抬眼,目光立刻被秦巡手中端着的青花缠枝莲纹碗吸引,那碗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两人虽相隔甚远,但沈珩序瞬间便嗅到了碗中散发出的药味,他随即不悦地说:“我不喝,端走。”
秦巡闻言,迟疑片刻,刚想开口解释:“但是这是……”却被沈珩序果断打断:“我说了不要。”秦巡无奈,只得暂时搁置此事。
“今日朝堂上有何动向?”
“属下正要禀报此事。”
宣政殿。
大殿龙椅上,男子身着天丝皇袍,金丝龙蟒绣于其上,腰间佩戴双龙鸣祥云玉佩,脚下则是尚功局新制的金陵靴。他漫不经心地睥睨着大殿,那些官员们头戴乌纱帽,手持玉笏,恭敬地站立着。
“陛下,江南道近日突发洪灾,已经殃及周边多个地区。”
“听闻朝中已经拨下赈灾的银款,可当地官员却说迟迟未收到。”龙椅上的男人长眼微狭,目中带着森冷随即望向工部尚书。“宋卿,你说这是为何?”
宋炜听到此言,立马扑倒在地高喊:“陛下!老臣冤枉啊!那赈灾银是臣亲眼见侍卫运送出城的,当时左大人也在场!”
左遗微微低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随后也挽起衣角,缓缓跪下,平静地叙述他所见所闻:“陛下,臣那日确实在场,但马车内所装之物,臣确实不知。”
此言一出,原本跪地求饶的宋炜顿时怒火中烧,他转身面向那男子,伸手打翻了他头上的乌纱帽,紧揪其衣领,怒斥道:“你没看见?你竟敢如此说!那日你明明与我一起目睹了赈灾银被搬上马车运出城!”
被揪住的男子并未动怒,而是挺直身子,望向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够了!朝堂之上,岂是容你等随意放肆的地方?”
沈明承冷斥。“来人,将宋炜先带下去。”殿外的侍卫听后立马上前将他带下去。“冤枉啊!老臣是冤枉的!”再后便是对左遗的咒骂。可大殿上无一人理睬他。
沈明承扶额轻揉眉心,准备端起茶来顺气,却发现茶水已凉,他的眉头不禁微蹙。李明德见状,想要叫侍女来换盏新茶,却被沈明承挥手制止。
“若无他事,今日便退朝吧。”
正当沈明承欲起身离开时,殿上响起一名官员沉稳的声音:“陛下,臣斗胆一问,您为何撤去摄政王大将军的职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