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他们是打着寻亲的幌子远行的!
说是幌子,也并不全是。姚四爷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小笔记本,上面记着数十几个寻亲的信息,而且全部是真实的。
当然不是姚四爷自己寻亲,而是替他人寻亲。这里面有亲戚朋友,有四邻乡里,也有刚刚相识的路人。
常年在外四处奔波,每天都要走村串镇,帮他人打听亲人的消息,探访亲人的行踪,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却给他人带来莫大的希望。如果有幸寻到了,且不说积下多大的功德,仅是那亲人相聚、感天动地的幸福场面,也能给自己孤单的心灵增添无限的慰藉。
姚四爷热衷于帮他人寻亲。最近的二十年里,他已经促成了六对亲人相见,使十五对亲人取得了联系,有父母妻子的,也有兄弟姐妹的。他曾经给马三说过,做他们这一行,有损阴德,为了不至于殃及妻儿,祸及子孙,他们只有多做好事、善事,才能弥补罪过,清洗罪恶。
马三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他不怕鬼神,却信老天爷。
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石槽沟的村子,隶属于荥阳县北邙乡,距县城大约两天的路程。
姚四爷并没有选择沿着公路走,而且进了山间小道。
或许是在城里憋的太久了,马三他们一口气竟然走出了五十里地,直到额头已然渗出细细的汗珠,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姚四爷看了看日头,已是中午,便找了一处树阴下,停下歇脚。
树是柳树,垂下千万条柳丝,像少女的秀发。生长在山路与溪水之间,斜靠在一块巨石上,宛若对镜梳妆的仙子。
山不高,却是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天际的尽头。山上,大面积的黄土祼露着,只有那沟壑间崖畔上,一抹绿意在歌唱着春天。
天很蓝,更显苍穹浩瀚,纵使纳入万里山河,也是广袤浩荡。远处的黄河水仿佛一条上下飞舞的银带,在春日下那般飘逸、妩媚。
见此美景,姚四爷师徒二人心扉洞开,情怀舒畅。
他们先是放出了大黑与小黑,再取出水和干粮。两三个时辰的急行,已经让他们饥肠辘辘。
大黑去了溪水边的沙石处,像是要方便解手。小黑却猛的窜到了树上,伸出一只前爪轻轻的抚弄垂下的柳条。
春风里,他们俨然就是两只缩小版的黑豹。
用过简单的午饭,姚四爷不想辜负这良辰美景,提出休息一会儿。
马三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二人也如柳树一般斜靠在石头上,沐浴着春风,聆听着溪流,感受着来自深山的宁静,慢慢地迷上了眼!
此时的大黑和小黑正在溪水边玩的不亦乐乎,空中蝴蝶、水中的小鱼还有柔软细长的草叶,都在成了它们玩耍的对象。
马三睡着了,睡的很沉,睡的很香,连做美梦的功夫都顾上。
姚四爷也睡着了,他梦见了家乡的妻儿。康复的妻子与儿子手牵手,来到了鲜花盛开的田野,肆意挥洒着笑声与快乐。
马三是被小黑咬醒的。
每当饿了的时候,它都用脸在马三身上蹭。如果得不到回应,它就会张口轻轻地咬。如果再不喂它,那么它就给牙齿上逐渐加上力量。
马三取出一些肉干,给它一些,也给大黑一些。
此时姚四爷也醒了,他笑了笑,去溪边洗脸。
重新收拾好行装,日已偏西,他们需要加快步伐了,因为距他们落脚的刘寨还有二十里山路。
刘寨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位于三条古商路的交汇处,古时也曾是商业重镇,后因匪患猖獗,商路改道,随之没落,到解放时此地只剩下十几户人家。
姚四爷到过这里多次,还与村里一个老头相交甚厚。
那老头姓石,七十多岁,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住在村子最深处。八年前姚四爷寻亲走到这里,不小心崴了脚被困于山缝中,石老头正好路过,便取来绳索救出他,并留他在家里住了两个多月,待脚伤彻底痊愈以后才放他离开。
石老头诚实善良,直言快语,而且擅长周易,略晓风水,与姚四爷脾性相近,趣味相投,一段日子处下来,便成了莫逆之交,无话不谈。
得知姚四爷家在陕西关中腹地,石老头便拜托他探听一人消息。他没有讲与此人的关系,只说是他在世间唯一牵挂之人。
对此重托姚四爷颇为上心,不惜体力和财力为其探寻。
几经周折,几番来回,姚四爷终于取回了那人的遗物,算是不辱使命。
石老头见遗物,放声大哭, 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悲痛欲绝。自此之后,他待姚四爷宛如至亲。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看不见风景,姚四爷便与马三聊起老石头。听到一个花甲老人如此性情率真,马三心里难免一些感慨。
当他们踏进刘寨时夜幕已悄然降临。正值晚饭时间,几个山民聚在河边的一处平台上边吃边聊,那里的电杆上,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或许是为了赶走山中的空旷和寂寥吧,他们聊天的声音很大,能传出几里。
姚四爷老远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通过这声音,他可以确定石老头一定在那几个山民里面,也可断定老头身体还很好。
“石大哥,我来啦!”姚四爷适时将这句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