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知道。
五条悟当然知道。
他的挚友总是想的很多,会纠结一些五条悟不会纠结、也不理解为什么会纠结的东西。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选择闭口不言。
什么也不说,不和他说,也不和硝子说,不和任何人说。
不说出来谁知道啊。
想到这里五条悟就来气,他索性一屁股坐了起来,胳膊一伸就揪住夏油杰的领子,狠狠用力将那个沉默的人拽过来。
这动作让两个少年鼻尖相对,呼吸相闻,就连眼里哪怕一丁点的情绪都昭然若揭。
对杰就得这样,像老师一样咣咣咣地直接。
五条悟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的挚友,打量着挚友眉间那点子之前他不曾发觉的阴郁。
“——喂,杰,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
被揪住脖领子的夏油杰突然也来了脾气。
本来在好好地自己纠结着,结果一天之内——
心门突然被老师捶开。
突然和最近不想见到的悟打了一架。
突然被迫和悟两个人关在这里。
突然知道如果不说清楚就不能出去。
突然被质问那些他一直以来隐忍不发的东西——!
干什么啊!这一天过得也太波澜壮阔了!为什么突然要一个i人敞开心胸去说这些!
夏油杰生气地反手也抓上五条悟的衣领,目光中那些隐晦与遮掩尽数退去,只留下无尽真实的尖锐。
“嗯?我要说什么?和你——我唯一认定的挚友——说我也喜欢上了老师?还是和你说我的阴暗、嫉妒还是痛苦?”
“你是强、是坚定、是不会在意,但我在意这些!你能理解吗?!”
他想成为最强、他想和五条悟一样强、他想独享老师的关心。
他想保护的东西太多、他不能舍弃决断的东西太多、他不知道是否正确的东西也太多。
夏油杰不愿意说这些的。
他也不想用自己的情绪去指责和影响他人,更不想伤害他人。
更何况是自己的挚友和同期。
但这样聊不清楚就出不去的限制下,夏油杰好像也鼓起了勇气就这么和自己的挚友怒吼着从未言说的想法。
但出乎夏油杰的意料——
挚友那双像天空一样蔚蓝的眼睛里,没有被指责后的不悦。
刚才那些尖锐好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幻影,现在留下的反而是一片平和与坦然。
五条悟甚至连表情都缓和了下来,不再是刚才的尖锐,他反而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张扬笑容,“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但杰,你说出来,我就理解了。”
听到这话,夏油杰攥着五条悟领子的手下意识松了松。
理解?理解什么?
“杰,我们都看过老师的力量。”五条悟眼睛里闪过那些回忆。
也许是曾经让灵魂真正意义上永远的安眠,也许是曾经轻易解决诅咒师老巢的那些家伙,也许是心也和力量一样强大的神灯。
“在神明的面前,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弱小。”
那样的金光,随意赠与的超标准的礼物、随手划开空间的缝隙,再比如现下随便搓出来的结界,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但夏油杰还没明白五条悟想说什么,“所以?你想说我们太弱了?”
挚友的目光看着他,平静又郑重,“不,我只是想说……”
“就连神明都没有给力量附加过多的意义,杰,你作为一个人类,又何必自苦?”
“那家伙……老师,她以前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丢进诅咒师的老巢,只为了告诉我要学会求助他人。”
听到这儿,夏油杰突然忍不住侧过头去,“噗……我的意思是,看起来是老师会做的事情。”
五条悟看着试图遮掩笑容的夏油杰,又一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喂喂,我看到了!”
“‘不要强行背负起自己无法承担的东西,不要把自己当成神。’……老师是这样说的。”
原本是老师和他说的话,但好像也很适合杰。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白发和黑发一样的随风摇动,但他活得远比夏油杰更简单坚定。
尽管很突然,但并不别扭,但在三千世界里从未有过的对话,被迫在这个由松风葵创造的、仅属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结界内展开了。
“老师拥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力量,却只是顺着自己的心去做想做的事儿。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大道理我不管,所谓的大义和正论我都不管,更不在乎。”
“但,我会去救想救的人,喜欢想喜欢的老师。如果她不愿意,我想拥有力量成为最强——然后去尽力一搏。”
自始至终,五条悟想做的都没有变。正如很多年前那个尚且幼小的神子在心底暗暗许下的东西——
他要抓住并留下名为松风葵的神明。
“杰总说什么要保护弱者,什么‘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五条悟讨厌正论,但他不讨厌说着正论的挚友。他看着自己陷入迷茫的挚友,认真的开口。
“杰,你与其纠结我是不是也喜欢老师,或者什么大义责任,不如先各凭本事,尽力留下老师在这个世界。”
在这句话之后,整个结界就开始消失。
也许是五条悟在和夏油杰说出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之后,这个结界解开的条件也就满足了。
而五条悟,也真的立刻就冲出去买他的大福,一点也没有停顿,极其顺畅地一溜烟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留下一个清楚了解了五条悟的想法,但自己还没太捋清楚的夏油杰。
不过托见甜品就忘友的家伙的福,他好一些了。
夏油杰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宿舍。
高专配备单人宿舍,夏油杰的宿舍往常是整洁的,但最近确实是因为心思乱的原因,整个屋子很是凌乱。
但当夏油杰用钥匙拧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屋里有人。
那人随意地披着月光,也没开灯,也没帮他整理,只是就悠哉的坐在窗边,屈着一条腿,指尖还燃着一点猩红的火光。
她懒懒地抬手,挥了挥又放下,“哟——”
“——傻子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