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回家,于娴特地买了很多菜,不顾天气炎热,辛辛苦苦都烧好了。她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退休了,目前还在学校干。只是学校放假了,活也不多。我感觉她是把小钧当客人来招待了。
一顿饭吃得倒不算拘谨。方志勇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小钧家里的情况,小钧也一一作答。我把明天我们要去湖城,见谢思晏弟弟的事情也简单说了一下,他们也表示理解。但如我所料,于娴不会拿出一分钱来支持我们。我自从经济宽松之后,才体会到什么叫“从容”——不会因为钱而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小钧虽然是个富二代,但花钱也不大手大脚。只是于娴给的那点生活费,他也没有多余下来。我若不接济他,他也是没钱去见谢思晏弟弟的。
于娴和马展业带出来的孩子,格局是不一样的。活着对于于娴来说,只是饿不死,而对于马展业来说,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甚至觉得,这个“事件”对我来说,就像是“涅盘重生”。使我可以站得更高,走的更远。只是对于小钧来说,他只得向下兼容自己,但他却也毫无怨言。
好久没吃家乡菜的我,今天吃的心满意足。在父母面前,我不敢拉着小钧的手,但躺到床上,我就会拉着他的手。
次日我和小钧轻装上阵,踏上了去湖城的长途车。车子上人不多。在乡间的小路上穿梭,开得飞快,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湖城。谢思晏在汽车站接我们。她说她家离车站很近,打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谢思晏把我们带到她家里。她家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花草不多。住在城里这种地方,家境不会太差。
她说她爸爸去上班了,妈妈在家做家务。她把我们引进门。一层有个略大一点的客厅,穿过客厅,走楼梯上楼,到了二层,她轻轻敲了几下门,随后扭开门把手走进了房间里。一个一脸稚气的男孩子正坐在地上看书。
“思恒,这是我的同学,我带他们来看看你。”谢思晏说得轻声而又温柔。男生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并没有给出回应。
谢思晏之前跟我们说过,他目前在接受心理治疗,慢慢的正在好起来。
良久,“姐姐,他们也和我一样吗?”他声音很轻,传出了怯懦。
“嗯,是的呀。”谢思晏走过去,跟他坐在一起,拉着他的手。
他定定地看着我的脸,让我有些许的不自在。使我不得不开口说些什么:“我以前是女生,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就跟他交换了身体。”我指指小钧。
“嗯……”他似乎并没多大兴趣,随后靠在谢思晏的肩膀上。
幸好谢思晏性格乐观开朗。“思恒,你看,这个男生是我同学,他也在海城念大学。他原来是个女生,现在也念机械系,成绩很好哟。原来是坞城人,现在一直生活在海城。”顿了一会,谢思晏又开口说道:“男生也很坚强,寒暑假还回到女生的家里生活。我的父母会对你很好,把你当自己的孩子对待。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
谢思恒缓缓开口,对着我说:“你不想念自己的父母吗?”
“想念。”我老实说,“我想自己变强大,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可以回去见他们。”
“他们不认你了怎么办?”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关系,我看到他们平安幸福就好。”小钧在旁边点了点头。
之后谢思恒就不再说话了。谢思晏又对他说了很多话,我和小钧就当两个合格的捧哏。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仨出了房间,谢思晏嘱咐谢思恒过一会就出来吃午饭。
在谢家餐桌上,谢思晏跟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以前女孩李德吉的事情。
李德吉的爸爸是汉族人,妈妈是藏族人。李德吉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她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妈妈勤劳能干,爸爸以前是通讯员,但由于犯过一些错误,就不让他在藏区干通讯的活了。具体怎么回事,谢思晏也不是很清楚,可见李德吉也不是很清楚。李德吉很小的时候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割草。给羊喂食之类的。她读书不是很好,上到五年级就不上了。据她说,不是父母不让上,是她自己不想上六年级,怕自己毕业不了。随后就在家里干活,照顾妹妹和弟弟。
刚交换身体的那几天,她很不好,整宿整宿的发高烧。谢思晏的父母在医院陪着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她自己都想放弃自己了。后来她流着泪说,自己已经死了。她后来继承了两人的记忆。谢思恒在他的身体里过得并不好。他不会放牧,不会干农活,遭到了李德吉母亲的毒打。他一直想要回家。偷了家里很多干粮,背上水壶,自己沿着公路,依照太阳的方向,想要走回湖城。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知道在西边,只要一直往东边走,总有一天就会走到家里。
他一方面要接受自己变成女生这个事实,一边又要走很多很多的路,晚上就睡在路边,盖一条薄毯。还没两天,他就生病了,发着高烧,但依然每天走很多的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累了就在路边休息一会,喝点水,吃点干粮。最后在一次休息的时候,晕倒在路边,再也没有醒过来。后来被去青唐城送货的农用车发现,送回了家里。在家没多久,人就没了。
李德吉的肉体没了,谢思恒的病就好了。谢思晏时常鼓励她,要带着两个人的意志,好好活下去。即使以前的父母对李德吉打骂不断,农活繁重,但李德吉依然很想念她的家人。她来到谢思恒家里,要上学,也非常的不适应,最后就休学在家了。
谢思晏说完,末了,说了句:“你们真的好幸运啊。即使交换了身体,也依然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和小钧对视了一眼,在桌子下面握住彼此的手。我突然下了一个决心,不管老天爷怎么捉弄我们,我都要把最坏的决定扭转成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