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枯坐在院中看兔子们跳来跳去，直到天亮时，他缓缓起身，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向后山。
归墟极
高塔巍峨耸立，直插云霄。
石碑上刻着古朴密文，字迹饱经风霜变得模糊，现在已经看不出写的什么东西了。
这座塔共有四十四层，上到活了几千年的魔族，下至炼气期未成形的精怪，归墟极里面基本上涵盖了所有会害人的妖物，是九州内妖邪之物最多的镇妖塔。
之前岁聿被禁足在这边时，每到深夜就能听到各种凄厉声响，吵的他睡不安稳。
现在离得这么近，塔内妖怪感受到他的接近，各式各样的叫声更为惨烈凄厉，弄得岁聿耳朵疼。
丹田处的魔气收到感应，也开始乱窜，小腹内传来细细密密的酸痛感，不过好在还能忍，岁聿咬牙，提着特制颜料往塔内赶。
恬棠毫不意外的又迟到了，等岁聿修补完第五层镇妖阵时，他才姗姗来迟，虚情假意愧疚道：
“二师兄，师尊早上非要看我吃好饭后才让我出门，耽误了些，师兄不会介意吧？”
岁聿没什么反应，指着上面几层楼道：“你弄到第十一层。”
恬棠自是不愿意干活，拽着岁聿的衣袖晃了晃，说：
“师兄，我也想帮忙，可是师尊……师尊说念我体弱，说不用我太过劳累。”
岁聿扭头就走：“随便你，反正我只补二十二层。”
恬棠脸上的笑一僵，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差点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修补不好的话，塔内妖物逃窜出来，师兄可就是罪人了。”
岁聿嗤笑，抬着特制颜料头也不回：
“无所谓。”
之前岁聿可都是处处忍让着他，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去干。
恬棠哪见过这架势，被噎住，又不好意思随便发火，气的脸都红了，眼睁睁看着岁聿往塔上走。
越往上走，岁聿感觉自己体内魔气愈发汹涌，他蹙眉，镇妖塔最下面的是鬼，中层是妖，怪，邪物，上层是魔。
心想自己估计只能刷完中层，反正恬棠不和他一样受魔气干扰，上层空出来给他修补得了。
他爱修不修，不修就让别衔月去给他擦屁股，反正别衔月那么强，就算塔内妖魔鬼怪全跑出来，他一个人也足够能应付过来。
至于自己……呵，左右不过被抽一顿骂两句，然后禁足，禁足好啊，他巴不得清净些。
不过岁聿还是低估了恬棠的愚蠢程度。
当岁聿粉刷完第二十三层的阵法后，站在塔下的恬棠终于有了动作，他颤颤巍巍抱着颜料，路过岁聿时，忽然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惨叫。
朱砂黏稠如同鲜血在地上蔓延，原本隐约带着光芒的阵法彻底黯淡下去。
一刹间，岁聿脑袋里“嗡”一声，他耳鸣目眩，勉强站住身体后，大声道：
“你他妈疯了？”
恬棠坐在地上，抽泣道：“师兄，我都说了，我身体弱，你也不帮帮我……”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恬棠的话。
岁聿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已经隐隐有了裂缝的墙壁。
刚刚补阵时没发现，现在他看清了墙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青烛”
镇妖塔自二十层后，每一层有六面墙，每一面墙内关着一种妖物。
这一面是青烛。
恬棠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脸都吓白了：
“归墟极，不是号称天下第一镇妖塔，牢固无比吗……”
岁聿咬牙切齿道：“牢固无比，是因为每一层都有阵法，四十四个阵法互相关联形成一个镇妖大阵，这些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
岁聿真的要被这个蠢货气疯：
“现在好了，你毁掉一个，其他的阵法也受到波及，等死吧。”
恬棠脸色惨白：“我……”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伴随着剧烈振动，岁聿抱紧颜料桶，勉强起身，踉跄着往下跑。
他受魔气干扰，运转不了灵力，只能和普通人一样用腿跑。
恬棠却不一样，他回神后，直接飞了出去，道：
“师兄，我去找师尊了，师尊肯定有办法的。”
说罢，他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艹，这狗比！
岁聿心里一万句脏话无处诉说，只能拼了命的倒腾两条腿，希望自己能在这座塔倒塌之前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哪啊？”
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岁聿惊起一身冷汗。
那人毫不客气，长指甲穿过岁聿的肩膀，然后一掏！岁聿肩膀上赫然多出来五个血洞。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岁聿一阵头晕，直接跌倒在地，红朱砂尽数洒在身上，像跌进了血池一样。
那妖物望着自己的指甲，低低笑了：
“你应该不认识我，毕竟你和他打架时，都没有见过我。”
岁聿意识模糊，只感觉自己体内魔气在疯狂乱窜，像这座摇摇欲坠的塔一样。
妖物蹲下身子，长指甲划过岁聿面庞时，带起一道血痕，他阴鸷地盯着岁聿，说：
“你杀了他。”
谁？杀了谁？
妖物的指甲缓缓下移，指在他的小腹处：
“所以……我要替他报仇。”
岁聿瞳孔缩小，发出一声痛苦闷哼：“呃……”
妖物没有废话，果断的把手插进岁聿的腹部，鲜血喷涌洒在地面上。
他满意一笑：“对，就是这样，你早就应该给他陪葬了！”
妖物把手拔出来，指甲上沾着些许内脏碎片，他狠狠把岁聿摁在地上，低声喃喃：
“你就在这里，等着被分食，被啃的骨头渣也不剩吧，这就是你杀死他的报应。”
岁聿呕出一口血，趴在地上呆呆看着地上大片大片的红。
啊，想起来了。
十六岁那年，他杀死了一只青烛，另一只被关押进归墟极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个个阴诡笑声刺耳至极，体内魔气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钻进岁聿的灵脉，侵占他的丹田。
身体越来越冷，岁聿的眼泪混着鲜红液体从脸颊滑落。
好疼啊……
好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我忍辱负重活了这么久，却是这样一个下场？
沉璧他们知道了会很难过吧？
师尊如果知道他死了，会不会有一点后悔呢？
不……他怎么会后悔？恬棠指不定在他面前怎样抹黑他呢。
恬棠怎么会承认是他把朱砂打翻导致的这一切，肯定把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
好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我要这么倒霉？凭什么我要死的这么冤枉？！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他们不能……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
岁聿猛地睁开眼睛，幽紫色的瞳孔阴冷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