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衔月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是他不好,在岁聿说自己梦见过一个奇怪男人的时候,他就该盯紧岁聿的。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跟岁聿说了什么?
望着恍若受到重大打击的岁聿,别衔月不敢猜。
背上鞭伤还在隐隐作痛,必须速战速决。
别衔月抬起剑,做出一副要攻击的样子。
面对杀气腾腾的别衔月,青年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要放开岁聿的意思,他笑眯眯抱紧岁聿,是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
别衔月蹙紧眉头,冷声道:“把他放开。”
青年在岁聿耳边呢喃:“岁聿,想不想跟我走?”
岁聿神情恍惚,像是还没有从那些回忆中回神,他愣愣道:
“去哪?”
别衔月心中一紧:“岁聿!”
青年根本不想让他们两个有交流,趁岁聿还没缓过神来,他诱哄道:
“回家,我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别衔月变了脸色:“你——”
岁聿茫然问他:“我还能回家吗?”
“当然——”
“铮——”
一道犹如天雷一样的剑气劈下来,别衔月脸色十分难看:
“你,已经违反约定。”
“若想被反噬,我不介意和你打过一场。”
青年挑眉,打量着眼前握剑都握不稳的人,撇嘴道:“你确定你现在能打得过我?”
别衔月决然道:
“拼死一试。”
青年自是不会和他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且他早已见识过别衔月能做到什么地步,想到这里,青年眼底阴沉一瞬。
他忽然松开岁聿,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寒狱之中。
别衔月收起剑,快步走过去,担忧看着一声不吭的岁聿:
“岁聿,他干了什么?”
岁聿盯着雪白地面,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他给我看了你的少年时期。”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跟你关系匪浅,他告诉我,我是那个人的转世,还说你把我带来这个世界,是想让我重新变回他。”
别衔月瞳孔骤缩,他没想到那个人会这样挑拨离间,顿时慌了神,说话时也结巴起来:
“不,不是……”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岁聿声音低低,透着疲惫。
“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进这个世界里?”
别衔月手足无措,紧张地去抓住他的手:“岁聿,自始至终,我心悦的只是你一个人,从未有过旁人……”
岁聿抬起猩红的眼睛,他打断别衔月的话:
“放我走。”
别衔月下意识道:“不行。”
那个人都已经现世,他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把岁聿放出去?
“别衔月。”
岁聿喊他。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喊他师尊,他是尝试着用那种轻佻的语调去喊的,模仿着幻境中的那个人。
别衔月迟钝一瞬,岁聿抓住了这个瞬间,缓慢爬起来的希望重新被击碎。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又问了一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东西已经把他想要歇斯底里的力气都耗没了。
他想自己见到别衔月后要质问他,要和他打架,要大声骂他指责他。
可事到临头,他疼的快站不起身,稍微弓着身子,犹如之前被欺负了不敢还手一样。
他重新把自己缩成十六岁的模样,声音微小:
“为什么这样对我。”
别衔月不知道那青年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在短短时间之内变成这个几欲崩溃的模样。
他俯下身,抱紧岁聿,尽量放松自己紧绷的声线:“岁聿,听我说。”
“你,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别衔月喉间涌上几分腥甜,是自己设下的禁言咒被冲破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嗓音哑的说不出话,他几次张嘴,声音都淹没在风声中。
岁聿依偎在他肩膀上,轻声道:
“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
滴答,滴答
血色染红闪着银光的积雪,别衔月后知后觉自己被捅了一刀。
刚才冲破禁言咒时,疼痛过甚,让他一时间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刺了一刀。
未收起的青霭剑被他握着送进自己腹部,青霭剑上没有灵力,只是单纯的贯穿伤。
其实这么一道小小伤口,对别衔月而言不值一提,甚至不用主动修复,一眨眼功夫它自己就能长好,可别衔月任由自己血流一地,他呆呆看着岁聿离去的背影。
岁聿站起身,一步一个脚印晃晃悠悠往寒狱外面走去,他的眼泪在被踩得吱呀作响的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无力道:
“不要拦我,求你了,让我自己去看昆仑镜吧……我现在只能信它。”
岁聿活动几下自己刚刚长出来就立马沾上血的手,温热的血液变冷,凝固,变成手指一搓就掉下去的红屑。
走到门口时,他鼓起勇气回头看,看见别衔月狼狈跪在在红白交织的雪地中,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淡若琉璃的眼睛终于与这冰天雪地区分开,望向岁聿时,带着止不住的悲伤。
岁聿不敢继续看了,他僵硬地把脑袋转回去,走出了寒狱。
在幻境中有一个疑点,就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见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样,但是那个青年在最后说,他是这个人的转世。
那么既然他们算一个人,为什么一开始要模糊他的姓名呢?
而且那个幻境,好像是在扰人心神,岁聿能感觉到幻境一破后,他内心那种被放大无数倍的情绪顿时消散了不少。
但是要论证真假,他们都各执一词,分辨起来太难。
在寒狱待上三个月他会疯,他绝对会疯。
幻境里的东西对他而言着实残忍,如果再被迫看一遍那个幻境,他就再也坚定不起来了,也无法继续对那个人说的话保持怀疑。
所以,只剩下昆仑镜了,他必须要去看昆仑镜,他必须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