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版的傀儡还是没有达到岁聿要求,岁聿头疼地和这些锻造师努力沟通一顿后,这次再也没有偷懒,而是一直在他们身边监工。
又过几日
新出的傀儡虽然动起来灵活了不少,可离岁聿心中的标准还差老远,不过这里技术能力有限,岁聿不指望他们能做的和真人灵活性一样。
关揽摸着下巴思索道:“阁主,如果抛弃用铁铸造的话,说不定灵活性会大大提升不少。”
岁聿看他一眼:
“那些亡魂本来就一打就死,往铁傀儡里引就是让它们这个缺点消失,若抛弃坚硬材质,那不如不做。”
关揽叹气:
“若是这些亡魂修为再高些就好了……传闻修为高深的鬼魂,能灵活操控傀儡,不过我到现在也没碰见过什么修为高的。”
听着他的话,岁聿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这个灵感来的太快,他差点没抓住,想了一会才喊他:
“关揽。”
“嗯?”
“引魂之术……对死掉的鬼有用吗?”
关揽努力理解他的话,重复道:“死掉的鬼?”
“罢了……走吧。”
关揽茫然:“去哪?”
岁聿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令关揽胆寒的地方:“鸦鸣国。”
关揽瞪大眼睛:“什么?”
不等他追问,岁聿已经站到了断香刀上面:“上来。”
关揽站上去,又忍不住道:
“尊主,那边算得上鬼蜮,不属于魔族地界。”
他贴的有点近,岁聿默默把断香放大了不少,往前挪了两步。
忘川河
血红花海一如既往地慢慢悠悠摇曳着,眼前这幅妖冶景象让他感觉浑身发麻。
岁聿自顾自站到河边,等待着船只过来,关揽硬着头皮跟过去,不等他问,岁聿就开口:
“此前我来过这里。”
“这里的国主已经死了,鸦鸣国现在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没人会伤害我们。”
他的话让关揽心情稍稍放松,可是一想到岁聿来这里的意图,他那颗心怎么也放不回原位:
“阁主,你想抓伥鬼……?”
底下不断有惨白的手从血红河流中弹出来,关揽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往下看,要不是怕丢人,他现在都想把眼睛闭起来。
“不是伥鬼。”
远处船只在水面上划过波纹,一红衣女子站在船头,不紧不慢地划桨。
岁聿又想到了别衔月,他微微一顿,再次开口时,船只已经靠岸,他抬脚走上去,轻声道:
“是要用聻。”
关揽走上船后再也忍不住,失态地走进篷里,不愿去看河中密密麻麻的鬼魂。
彼岸注视着眼前人,发出感慨:“仙……不对,现在应该喊阁主了。”
“你变了很多。”
岁聿扯出一个笑:“是吗?”
彼岸复杂道:“岁聿,有些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在看清真相之前,不要做出什么太冲动的事情。”
岁聿眸光微闪:“你的能力若是放到凡间,定然门庭若市。”
彼岸笑了:“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与其说能力,我更感觉这是一份诅咒。”
她这句话,让岁聿想到自己几天前不眠不休渡亡魂一事,上万只亡魂,有聒噪的,有不安的……
有时太过于疲惫,有的亡魂会入侵他的意识,岁聿会被迫看到许多人的一生。
家庭美满,妻离子散,生老病死……
爱憎恨,怨别离,求不得。
阖上眼睛,就是众生哭喊,五天像过了五十年。
见多了这些世间悲苦,岁聿联想到自己时,顿时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不算什么大事情。
他自嘲道:“确实,见太多了也是一种折磨。”
船只靠岸
关揽半眯着眼睛,装自己还没睡醒,假装揉眼睛,实则捂着眼睛飞快跑到岸上。
岁聿看破不说破,对着彼岸道:“有劳了。”
彼岸犹豫片刻,在岁聿离开之前还是选择开口:
“岁聿,上次他说过,他要你渡他,所以——”
岁聿脸色冷了一瞬,沉声打断彼岸:“渡不渡这件事,他说了没用。”
关揽云里雾里,被冷着脸岁聿吓到,他一声不吭低着头,不敢说话。
岁聿走的很快,心绪明显被彼岸那句话扰乱了。
渡他……
他的执念真的是自己吗?凭什么就让他去渡。
岁聿的脸色格外阴沉,关揽安静跟在他身后,直到走进一片槐树林后,一片乌鸦大声叫起,无数骷髅从槐树林中现身。
范需更是直接闪现,站到岁聿面前。
关揽警惕想拔刀,被岁聿一只手制止。
范需用嘶哑的声音幽幽道:
“你杀了国主。”
岁聿面无表情:“之前不是一直期盼我继位吗?现在不欢迎了?”
范需明明只是一具森森白骨,关揽却看出他带着几分怒火:
“国主死后,我们没了家。”
岁聿直视着他:
“所以我来了。”
范需呆愣一瞬:“什么意思?”
岁聿抬起手指,轻轻触碰范需,手掌触碰到森冷白骨时,稍稍用力,骨头便裂出一道痕。
范需没有痛觉,他不解看着岁聿。
岁聿盯着那处裂痕:“从今日起,我就是新一任国主。”
关揽听到他的话后呆了。
范需沉默,开口时骨头咯咯声更明显了:“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你们,你们也需要我。”
岁聿绕过他,一步步走向被白骨堆起来的主位,然后坐在上面。
乌鸦狂叫,震落槐花。
岁聿从半空中准确无误地捏住一朵,敛着眸看那朵白色的小花。
杜若糠的那个幻境已经被撕碎,所以他不用像杜若糠一样被诅咒禁锢,这也是岁聿有勇气这样做的原因。
范需走到他面前,开口: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关揽把灵囊中的铁傀儡放出来,岁聿说:“靠别人庇佑,不如自力更生,你们本来就实力强劲,为什么非要拘在这一块地方呢?”
范需顺从地站到铁傀儡面前,嘴里在反驳岁聿:
“你不懂那种孤独,你不懂我们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岁聿嗤笑:“人说到底是群居动物,是人的时候红尘凡间有容身之处,是鬼的时候有阴曹地府能收纳,但变成了死鬼,突然孤立无援,没了容身之处。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对你们而言成了新世界,千百年忍受孤独……”
“为了合群,想去和鬼打交道,鬼感觉你们是怪物,于是排斥你们,欺凌你们。你们露出獠牙反击时,他们又开始怕,四处散布消息,然后让你们处于一种更孤独的状态。”
岁聿手中那朵白花被碾碎:
“是这样吗?现在还觉得我不懂吗?”
范需没有继续说话,他默默转身走进铁傀儡里:
“其实我想说,就算你不懂,我们还是会听你的,因为你是国主。”
岁聿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烦躁,连观察铁傀儡的心情都没了,直接起身往外走。
关揽追上去:“阁主!”
“就算我把他们当成工具用,但是就因为我是国主,他们就接受我所做的一切?”
“哈,真可笑……”
岁聿捂住脸,声音像在笑,关揽却感觉他在哭。
“怎么能接受的那么顺其自然呢……”
“我怎么做不到那么顺其自然的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