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芳殿,宋婉婉把苏瑾州送来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但心中的那股怒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散不去。
因着两天的药物折磨,即便梳着高贵的发髻,带着华丽的头饰,浑身上下绫罗绸缎裹身,也藏不住她脸上的“病态”。
那是吃了“魅惑”而未完全驱散留下的印迹。
一想到那天晚上,宋婉婉就觉得异常屈辱。而这一切当然因秦沫而起,但和苏瑾州也脱不了关系。
要是苏瑾州不抛下她甩袖离开,她又何止弄的那么狼狈!
但怎么苏瑾州都是她仰慕的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宋婉婉就是心里再有怨气,也不舍得责备,可就在刚刚,他过来了,带了好些名贵的东西。
他对她说,“听闻婉儿身子不适,这两天喝了不少汤药,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早差人告诉朕,让朕好好看看,哎呦,爱妃看着怎么如此憔悴?”
这个男人跟她装糊涂!
装糊涂也就罢了,可她刚刚又得到消息,那晚他从她这儿走了之后直奔了凤仪宫。
那晚凤仪宫主殿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像是一夜未睡。
那晚,明明是她现在他眼前,他却不要她,宁可舍近求远!
宋婉婉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也好像突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男人,这么久来,一直都在敷衍她!
他敷衍她,假装对她很好,把她哄的团团转,让她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呵,突然醒悟过来的宋婉婉发了疯,把苏谨州让人送来的东西砸了个遍,身为宋家大小姐,她什么样的好东西少见了?
以前,她珍视苏谨州送她的任何东西,不是因为东西有多稀罕,而是因为是他送的,但现在她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得那些个物件都个个长着嘴巴,对她咧着嘴嘲笑。
喜儿跪在一旁劝解,被盛怒之下的宋婉婉一脚踹飞。
“连你也嘲笑我?”
“不敢,奴婢不敢!娘让您消消气!要是皇上对你是假情假意,又怎么可能封你为贵妃,提拔大公子为二品大员?”
宋婉婉摔了不少东西,迷药的后作用使得她的身体还有些发虚,骂了喜儿一顿后,身上的力气终于使得差不多了,经喜儿这么一提醒,她又矛盾起来,是啊,苏谨州除了没有跟他行男女之事外,其他的地方确实也挑不出毛病来。
喜儿接着劝,“娘娘,你想想,要是皇上真的对你无情,怎么会把这偌大的后宫交给你管理,又怎么一次原谅......”
喜儿顿了顿,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皇上身边有多少暗卫,在咱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人为他所用,咱们对皇后娘娘做过的事,他未必久不清楚,可哪一次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让事情过去了,这些事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娘娘恐怕在这宫中是待不下去的,这些还都不能说明皇上对娘娘是护着的吗,他若是不在意娘娘,又何必护着娘娘?”
是啊,她要是不在意为何会处处维护我?
可要是他真的在意我,为何连宠幸我一次都不曾?
宋婉婉把喜儿赶了出去,这个问题她要好好想一想。
......
好久没有出宫,秦沫有点想老头子,纵然是被老头子卖了,但到底还是亲爹,这天清早,秦沫让人给苏谨州带了一张字条后便带着小桃回了小河村。
秦沫只带了一个护卫,以免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几个人轻装简行,一路上很是顺利,两三个时辰便到了小河村,小河村是个不大的村子,村路上偶尔遇见一些村人,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举国上下虽然都知道当今皇后姓秦,是前将军的小女儿,但没有没有几个人认识,只当秦沫他们三人是走亲戚的。
自从上次被下了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入宫中,秦沫因为生她爹的气,还没有回来过,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见着自家老头子,一定要掉几滴泪,以表达想爹之情。
谁料到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清长的侧影,正跟自家老头下棋。
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人,齐牧。
“你怎么在我家?”
秦沫霎时变了脸,自从上次和这人在富康县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家老头跟前,到底有什么目的?
齐牧倒是很淡定,他放下手上的棋子往门口瞅了一眼,对她拱拱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她行礼。
秦沫任由齐牧低着头,把视线投向自家老头子,还没等她开口,老头子哼了一声,劈头盖脸地说道,“不在那儿好好待着,跑回来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上家了呢!”
这话说的秦沫就忒不爱听,当初是谁千方百计地配合苏谨州,把她跟个物品一样卖了的。
明明是这老头子出卖了亲生女儿,现在他还委屈上了。
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
当着齐牧的面,秦沫没法跟老头子计较,也没法细问什么,老头子这会儿脑子也好像不灵光似的,完全不理解她眼中的深意。
倒是齐牧,也不等秦沫跟他说平身,自顾自地坐到原来的位置。
“秦二小姐要是真的好奇在下为何和秦将军上棋,不如跟在下下一局,在下慢慢讲给你听!”
他姿态闲散,举棋的动作优雅,完全犹如在自己家一样悠闲。
秦沫跟齐牧没什么过节,只是这人两次三番地跟她表白,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让她挺困扰的。
再加上这人身份不明,秦沫直接开口赶人,“要是让他知道齐大侠在这儿,恐怕会派人包围了整个村子,这里山清水秀风平浪静,不需要齐大侠这样悬壶济世之人。”
话说的再明显不过。
“嘿,你这丫头,怎么跟人说话呢,我教你的礼貌都忘了!”秦老将军对着秦沫瞪眼睛。
齐牧笑笑,一只棋子又落了地。
“秦二小姐说的对,这个村子山清水秀,所以在下买了个宅子,以后打算常驻于此了。”
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秦老将军,“在下除了舞剑最喜欢下棋,以后怕是要经常和秦将军切磋了。”
“我爹恐怕没时间,他还得种地,做木工活,齐大侠不妨换个地方换个人。”
秦沫指着院中的空地,已经被犁了一半,墙根下还堆着好几辆做了一半的木头车。
老头子被罢官以后,爱上了两件事 ,一是种地,二是做木工活,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干这两件事。
秦沫面上平静,说的漫不经心,心里却在嘀咕,这个齐牧究竟在搞什么鬼?她才不信他是闲着无事,跟她爹一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养老。
这人接近她爹到底有何目的?
之前齐牧是跟在苏瑾州身边的,那时她爹也还在朝廷当官,和苏瑾州又是翁婿关系,这两人难免会见过面,但秦沫肯定两人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关系不会好到能坐到一起下棋。
“我也不是一点时间没有!”
“那是秦将军没遇上能陪他玩儿的人。”
秦老将军和齐牧同时开口,说完两人还相视一笑,弄的秦沫有些精神恍惚,啊,这俩人倒真是默契!
秦沫心中是有些担忧的,当着齐牧的面又不好意思跟她爹把话说的太明白,而且严格说,这个齐牧除了跟她表白过外,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方才说的话已经是极限,不能说的再过尖锐。
秦沫无奈地摇摇头,领着小桃在屋里转了一圈,到处看了看,跟家里为数不多的佣人聊了聊,回到厅中见她爹跟齐牧下棋下的还挺欢快,心中也来了气,饭也没吃就要走。
她大老远的回来一趟就是这个待遇?亏她还怕她爹想她,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见秦沫生了气要走,齐牧终于做回人要跟秦老将军告别。
“饭都熟了,还走什么,吃过了咱接着下呀!”
“那就叨扰了!”
一个敢留,另一个也敢留。
秦沫就差点脱口而出:你们都留,我走行了吧!
最后好歹得给自己亲爹点面子。
因为心事重重又要装作若无其事,那一顿饭吃的真不是知道什么味。
午饭过后,齐牧终于是告辞了,秦沫才舒了口气就被她爹一顿叨叨,“嘿,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越发的尖酸刻薄,人家齐牧过来跟我下盘棋,看你那脸臭的,跟人家欠你八万两银子似的,我还告诉你了,你就是当了王母娘娘,再摆谱到我这儿也不好使!”
秦沫被她爹气得都笑了。
笑够后,她板起脸认真地告诉了她爹事情的严重性。
“爹,种事没人告诉你,你的确不知道,齐牧,他说过要带女儿走,带我走是什么意思爹您知道吧?因为这事儿,苏瑾州差点把他咔嚓了想,我这突然回来看您,要是让他知道齐牧在咱们家,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和齐牧在咱家由您安排这约会?”
“你放屁!”
“行行行,我放屁行了吧,我看您老人家中气十足,各个方面都好的很,这我就放心了,我要走了,您保重!”
秦沫被她爹这个老头子气得不行,看来这人还是得有个差事,不然时间长了连脾气都会变得古怪。
她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
“谁让你没事瞎跑回来的,赶紧走走走!”
“嘿,你这老头!”
秦沫本来还想住上一夜的,被老头子这么一气,立马带着小桃和护卫回了城。
到达城内,天已经黑透,家家户户点着灯,街上的铺子倒是还热闹地很。
秦沫本来还想去一趟丁香苑的,顺便在那儿睡个觉,被小桃死活拦住。
“那种地方什么三教九流没有,太不安全了,小姐你可不能去!”
小桃知道秦沫几年前就在京城开了铺子做生意,但不知道丁香苑的幕后老板就是秦沫。
在小桃眼里,妓院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沫想想把小桃一个人扔在宫里也不放心,带着她去丁香苑也不方便,就打消了念头。
几人回了宫,刚进了宫门,苏瑾州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材修长,身子挺拔而健硕,只是月光下,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没有多少好颜色。
护卫和小桃见状纷纷跪了下去。
秦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皇上这是等我?”
苏瑾州朝她身后瞥去,又很快收回目光,“不然呢,莫不是皇后是带着姓齐的一起回来了?”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秦沫越过苏瑾州往宫内走,她一点也不好奇苏瑾州怎么知道齐牧在她家的,不用说,肯定派人跟着她了,或者说监视着她。
苏瑾州叫了步撵,强迫秦沫坐了上去,两人一人一步步撵,并排着往前走。
“听说皇后和齐公子午饭吃的很高兴?不如哪天把他请宫里来,再好好吃一顿,皇后以为可好?”
秦沫那叫一个气啊,心想苏瑾州啊苏瑾州,你干脆当着全天下百姓的面,告诉他们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算了。
他这样大张旗鼓当着别人的面问她这样的话,不是明摆着说她出去找了个野汉子吗?
秦沫也很长气,毫不客气地回道,“好啊,皇上是不是要亲自作陪?那你觉得哪天合适?”
苏瑾州脸色更差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一时气氛有些紧张,只听见抬撵人的脚步声。
直到下一个路口,苏瑾州才又毫无感情地吩咐,让人把秦沫送回去。
两人不太友好地告别。
回到凤仪宫,秦沫有些心绪不宁,想了一会儿,还是叫了一个侍卫,跟他低声交代了一番后才开始吃晚饭。
她爹不是一个糊涂之人,为何会与齐牧搅和在一起?
要是从前倒也没什么,如今这齐牧可是与苏瑾州弄掰了,这个人又三番两次地跟她说了那样莫名的话,她爹在与这个人一起喝茶下棋,便是不妥了。
小桃只当秦沫是因为方才和苏瑾州弄得不愉快,劝慰道,“依我看,小姐也不必太忧心,或许一会儿皇上就过来了。”
啊啊啊,他过来我不更忧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