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经忘了,她们来请安不是秦沫要求,而是受迫宋婉婉。
这正是宋婉婉需要的。
她拉着这些人来,要的就是她们的怨气。
“妹妹们不要太急躁,咱们按照宫规礼制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又怎么可能故意刁难我们,虽然天冷点,大伙再坚持坚持,皇后姐姐忙完,马上就回接见我们了。”
“就不能先让我们进去清了安再忙吗?”
“是啊,贵妃姐姐才落了水,染了风寒还没好,这要是再受了凉加重了怎么办?”
几句话后,话题就到了宋婉婉坠湖这件事上,当然也就有人问了,贵妃是如何落的水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宋婉婉说的很隐晦,“啊,那天本宫和皇后姐姐在湖边正说着话,不知咋地就……”
前半句说的一点没错,后半句不却不说完,故意留下让人无限遐想的空间,让人猜想:一个大人了,离湖边还有那么远,要不是被人推了,怎么坠下湖去?
当然,在凤仪宫的院子中,隔着一道墙,没人敢大声讨论,但宋婉婉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皇后并不是她们认为的那样坦荡。
一个人立起威望不容易,被破坏名声那可是片刻之间就能完成的。
来请安的嫔妃,好些个之前常与秦沫来往,此刻,心中也有了疑惑,皇后竟然是那样的人吗?要不教我们的招子起不到丝毫作用呢,原来竟是那种人吗?
门外的声音不大,又都刻意压着,小桃听不清她们在讨论什么,但听语气就不是什么好话,气得扔下手中的梳子气呼呼地道,“我去把她们都赶走,听着就心烦,跟一帮家雀子似的,这哪是请安,就是来闹心来了!”
被秦沫拦住。
“去摆张桌子,再拿把椅子,既然差不多到齐了,也快过年了,就一起热闹热闹!”
秦沫淡淡地吩咐。
小桃,“啊?”
秦沫,“再沏两壶凉茶,天干地燥的大伙儿该渴了。”
“啊,好好好,马上准备!”
小桃终于反应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连帮手都没找直接把屋内的桌子往外搬。
小姐这主意太好了!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屋外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秦沫踱步出来,还没迈出门槛,众人纷纷弯腰行礼问安,她了扫了眼众人,扯出些许笑意来,“这一大早的,姐妹们辛苦了,想必也口干舌燥的,不妨坐下喝点茶润润嗓子,咱们继续聊聊!”
“谢谢皇后娘娘!”
众人道完谢,见秦沫并没有请她们进屋的意思,反而见小桃搬着桌子出来,不解地交换眼神,啊,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秦沫适时开口解答她们的疑惑,“今儿天气这么好,大伙儿兴致又这么高,对雪喝茶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天气好?对雪喝茶?
喜儿做事一向利索,不肖片刻,桌子摆好了,茶壶茶碗也都已经到位。
秦沫邀请大家入座,说是入座,却并没有一把椅子。
“客气什么,喝茶呀,咱们边喝边聊,到我这凤仪宫,大家都随意点,就当到了自己家就行!”
秦沫笑意盈盈地在在每张脸蛋上停顿了一下,被“点”了的人只得笑呵呵地向桌旁移动,最后,秦沫的目光落在宋婉婉脸上。
“宋贵妃大清早地带着姐妹们过来,实在辛苦了,这第一杯茶自当属于你!”
秦沫拎着一只杯子亲自送到宋婉婉手里,“贵妃请吧,要是你不喝,其他姐妹也不敢动杯,到时候传出去再是我的不是就不太好了。”
十几双眼睛纷纷看向宋婉婉,有人在心里祈求,喝吧喝吧,喝完咱赶紧告退,这大冷的天立在外边太冷了!
有人看出面前的茶水没有一丝热气,琢磨过来皇后在故意整贵妃,后悔不该跟着来凑这个热闹。
宋婉婉看着手里的冰水,微微一笑,后又使劲地咳嗽了两声,“妹妹怎么会辜负姐姐的心意,姐姐亲手泡的茶自是不一般的。”
说完一口把杯中的凉水干了。
然后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本来大冷天的喝几口凉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冷点,喝进肚子里凉点儿,其他还有啥?
可偏偏就发生了状况,宋婉婉晕倒了,杯子都没来及放桌子上,身子一歪斜躺在了地上。
“啊,贵妃这是怎么了?”
现场顿时喧哗起来,上前相扶的相扶,去找太医的也跑了出去。
有明白人就说了,“贵妃娘娘之所以晕过去,一定是风寒未好,又冻了半天,加上喝了凉水导致的!”
“嗯,听说染了风寒的人最怕冷!”
宋婉婉一倒,这茶会自然也就散了,谁还顾得上。
喜儿泪眼婆娑地看着被人半扶起身来的宋婉婉,对秦沫哀求,“皇后娘娘,可否先将我家娘娘抬进您的寝室去先暖和暖和?”
这要求有点过分了,皇后的卧房岂能随便让别人睡,这是故意晕倒在这儿,让大家看看她要如何呀。
接下来呢?
秦沫眯着眼一刻都没思考就否决了,对喜儿说,“琉芳殿又不远,还是早些把你家娘娘弄回去吧,她在我这儿可不如在琉芳殿方便。”
“可是,可是,我家娘娘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怎么了,又没死!
秦沫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宋婉婉这是又在下一盘好棋啊。
秦沫让人找来一块长木板,指使两个护卫把人送回去。
“你们一定安全把宋贵妃送回琉芳殿,要是磕破了一点皮儿,你们也就你用回来了。”
护卫应声,把人抬到木板上,刚走了两步,被喜儿叫了停,她跪在地上求秦沫,“皇后娘娘,请您先让秦太医给我们娘娘瞧瞧吧,太医路远,要是贵妃有什么急病 ,怕是来不及呀!”
感情唱了一大早晨的戏,为的是这个!
这是知道秦星星在凤仪宫养着,明目张胆地要人来了,还是……
对,众目睽睽之下,宋婉婉的心思昭然若揭。
让秦星星出来给她看病,她又能使出什么法子整治她,不让秦星星出手,她会说她秦沫和秦星星见死不救,淋了风,吹了雪,这个女人不搞出点事情来是不罢休啊!
这是什么?
都是苏瑾州无下限地纵容的结果!
其他嫔妃见宋婉婉突然晕倒,有惊慌失色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当然也就有人觉得喜儿的话特有道理,既然秦太医在凤仪宫,还是让太医赶紧医治的好。
喜儿眼角挂着一片淤青,显然这两天因为给秦沫带路的事,被宋婉婉收拾了。
秦沫看着跪在脚边的姑娘,有点同情心泛滥,叹息一声,道,“唉,你这奴婢倒是忠心耿耿,一心向主的,宋贵妃有福气啊!”
喜儿听了,皇后这是不是答应了的意思?连连道谢,磕头,“谢皇后娘娘!”
秦沫嗯了一声,又着两个宫女去太医院请人,“去让秦太医赶紧来凤仪宫,你们跑着去,跑着回,别耽误了宋贵妃看病,跑快点听见没有,万一宋贵妃在咱这儿一睡不醒,咱们这儿可就成了凶宅了,跟皇上也没法交代!”
两个小宫女一听,撒丫子就跑,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喜儿听完,脸都垮了。
皇后这说的什么话啊!明明秦星星就在凤仪宫啊,还张口闭口就说死了死的!
她纵然是见过世面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行事,但如果这事办不好,回了琉芳殿也必会被狠狠训斥。
略一思索,她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听闻秦太医这两日住在凤仪宫呀,没人见她回太医院,您……”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啊,这是啥意思?秦太医在凤仪宫,怎么不让人赶紧出来救人?
“喜儿,你什么意思?是说皇后娘娘见死不救吗?”不等秦沫回答,小桃大声的质问道。
看那脸色已经气得不轻。
“你的胆子好大,竟敢说皇后故意耽误你家贵妃娘娘的病!你可知诬陷皇后是何罪?”
喜儿被小桃这几声怼的也不敢在说啥,忙摇头,“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没那个意思!”
“哦,是吗?我还以为那你放着你家生死未卜的娘娘不管,是等着搜查我凤仪宫,找出秦太医给你家娘娘治病呢!”
喜儿跪在地上,双腿已经哆嗦,她偷偷瞄了眼木板上的宋婉婉,后者跟个死人一样,仅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赶紧又给秦沫磕了个头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提点的对,不能耽误治病,是得赶快把我家娘娘送回琉芳殿,太医应该已经快到了。”
随着宋婉婉的离开,一行人呼呼啦啦地也陆续走了。
秦星星从侧殿晃悠出来,瞄了眼院中还未撤去的茶杯,一脸羡慕地道,“啊,这皇后的头衔还是很好用的,你这小脸一拉,她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这要换了我,早把我撕喽!依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好好享福得了!”
秦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然我和苏瑾州说说,你来坐这个位置?”
秦星星吓得连连摆手,“我错了,错了,你打我一顿!“
小桃在一旁看的直乐呵,调侃道,“要不是见识过星星姐的医术,谁能知道你会是个大夫!”
“啊,小桃,你什么意思?是夸我吗?”
“是是是,你没听错!”
几人笑闹着吃完早餐,等餐具都撤下后,秦星星摸着秦沫漂亮的发髻,啧啧夸赞了几声,什么原来皇后这么漂亮,平时是故意藏拙,什么要不皇帝喜欢呢,她也喜欢。
没什么正经地说了一会儿后,渐渐一本正经起来,“我这皇宫一行,虽然医术比之从前并没有丝毫长进,也遇到了些乌漆麻黑的人,但能认识你,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被关在地下小黑屋,命悬一线时,秦星星都没有掉一滴泪,现在却是红了眼眶,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
秦沫知道这是要和她告别了。
宋婉婉不会轻易放了秦星星,能关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对于一个贵妃来说,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太医又是何等的容易。
秦星星要说跟宋婉婉并没有什么过节,每次给她看诊也都尽心尽力,她没有理由置她于死地。
唯一能让她憎恨的就是秦星星和秦沫关系较好。
当然了,找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把她弄死嫁祸给另外的人,对宫中生活的一部分女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秦星星不过是被挑中了的那个。
那天,秦沫找到秦星星的时候,关着她的小黑屋并不属于琉芳殿。
为了给别人抹黑,为了让对手难受,有些人是可以不顾别人的生命的。
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黑暗。
秦星星要走,秦沫当然赞成。
她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舍和担心,拍着秦星星的肩膀道,“祝贺你,秦神医,祝你在广阔的天地间恣意驰骋,任性妄为!”
“啊,这祝福语我爱听,收下了!”
二人豪迈地道别过后,第二天一早秦星星就出了宫,秦沫本来担心她的安危,要护送她的,也给她找好了比较安全的暂居地,都被秦星星拒绝了。
“嗐,我的皇后娘娘,不必了不必了,路又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
秦沫如何放心?
可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去处,追问之下才知道人家星星就是星星,专捡贵地儿去,这出了皇宫是不假,却又去了个不比皇宫好多少的地儿。
宁王府。
秦星星不做太医了,去了宁王府当了王府的府医!
这让秦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哎,阿沫,你这啥表情,宁王给的银子可比当太医多,这钱我没道理不挣!”
“去去去,你去挣,就没见过这么贪财的大夫!”
秦沫假装生气,却暗暗放下心来,眼下宁王府确实是个合适的地方。
宋婉婉的手再长,也没有胆子伸到宁王府去。
秦星星是个会找地方的!
琉芳殿里,喜儿正在挨骂,连续两次把事情办砸,要不是她是宋婉婉从宫外带进来的,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宋婉婉气呀,太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