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还在絮絮叨叨的唱和清单上的贺礼,众人眼神却越发诡异。
林卿璇,古往今来休夫第一人也,这个名字如今上京城家喻户晓,任谁听到都要驻足打探一番。
本以为这人与武安侯府再无瓜葛,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送来贺礼,且是如此贵重的首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喜庆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院中的沈宴咬牙切齿,望着门口两人的目光冷厉非常,耳边是宾客们发出的细碎声音:
“一抹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子,武安侯又要成为大雍国百姓口中的名人了,说不定周边国家也已有所耳闻。”
“那可不是嘛,自古以来,你见过哪个男人被女子休弃的,听说那林卿璇还是个妾室,这女子也是个狠人,前夫和别人成亲,她竟派人送来如此贵重的贺礼,存心是想搅得武安侯与新夫人不得安宁。”
“若不是个狠人,当初怎么会滚完钉板都一声不哼,要我说,这武安侯也太过懦弱,竟被一个妾室耍得团团转,也不知他是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的,不会是靠着他那位新娶的夫人吧。”
“……”
沈宴死死握住拳头,紧闭着他那双充满怒火的双眼,即便是和煦的微风,也吹不散他心底的阴霾和冰冷。
良久,他睁开眼睛,阴沉道:
“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侯爷这么做,也太不通情理了吧?”站在门口的十九缓步走进院子,身后还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绿拂:
“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我们小姐好心来给您送贺礼,你却要将我们赶出去,这就是你们武安侯府的待客之道吗?”
“送礼?”沈宴冷笑一声,眉宇间俱是淬了冰的寒凉:
“那你们的贺礼呢?本侯怎么一件也没看到?”
“不是就在你们侯府吗?”十九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的回应道:
“侯爷怎么又问我们要起贺礼了?”
“一派胡言!”沈宴眼眸森然,下颌线紧紧绷着,腮帮微动:
“今日是本侯大喜之日。本侯不与你们计较,还不快滚!”
话音落罢,几个侍卫便纷纷上前拉扯十九和绿拂的手臂,想要将他们扔出府。
十九一把扯过绿拂手腕,身形灵活的躲开这些人的抓捕,一溜烟便跑进院子躲在宾客身后。
那些侍从见状心中越发急切,竟像乱撞的苍蝇般一头插进宾客区,整个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绿拂眼眸一转,边跑边喊道:
“侯爷,您母亲头上插的那只镂空兰花珠钗,腕上带的那件白玉福寿纹镯,不就是我们送来的贺礼吗?别的先不提,那可是我们小姐嫁妆中,最为贵重的两件首饰,您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您是武安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难道还要欺负我们一个平民百姓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在座都是混迹朝堂的官员及各大世家女眷,哪还能不明白,这丫鬟分明是指沈氏强占前儿媳嫁妆不还。
霎时间,满堂宾客目光齐齐落在沈氏头顶和手腕上,神色各异。
沈氏闻言心中一跳,下意识拉下衣袖盖住腕上那只玉镯,只觉脸上似是被人抽了一耳光,火辣辣的发疼。
当初知道林卿璇休夫后,她虽然破口大骂,心中却隐隐松了口气,那人如此清高,肯定不愿再与侯府有任何牵扯,那她拿的那些宝物,想必那人也不愿再碰。
就算日后再来索要,她也可以缓缓图之。
只是万万没想到,林卿璇那个贱妇竟如此卑鄙,派人大闹他儿子的婚礼。
想到这儿,她胸口不住的起伏,嗓音气得发颤,连说了两三个“好啊”才继续道:
“没想到林卿璇竟是这等不孝不义,狭隘、自私、善妒的人,以往我真是错看了她,纵然她与宴儿不和,闹出那等休夫的荒唐事,我这个做婆母的可有说过她半分不是?”
“可她呢?却是派人在我儿婚礼里撒泼打滚,污蔑我这个做长辈的扣她嫁妆,她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她心生怨恨,看不得我儿幸福?”
话未说尽,沈氏泪眼婆娑,颤抖着身子踉跄几步,几欲跌倒在地。
沈宴见状连忙扶住自己的母亲,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冲着几个仆人挥了下手,呵斥道:
“绿拂,本侯看在林卿璇往日情分上,不为难你,但若你们再捣乱,休怪本侯不客气!”
母子两人一番话情义双全,听得在场男子纷纷点头,露出几分认同和赞赏之色。
“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不过,林家妇人也太过善妒,竟然闹出休夫这种天大丑闻,至武安侯于何地?”
“莫非这林卿璇因爱生恨,所以才要闹得侯府不得安宁?怪不得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这些人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将其当成沈宴的风流韵事。
听到这些话,绿拂气的整个人身体发抖,厉声骂道:
“沈夫人,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当初你们沈家沦落到典田卖府的境地,是我家小姐不要你们一分聘礼,用商铺嫁妆供养你们五年,这才保住了侯府的面子。”
“五年来她兢兢业业打理家宅,所有好吃好用的都优先放在你和你女儿面前,你去问问左邻右舍,可有一个人说过她任何不好?”
“可你们呢?你们不仅不感恩,还想害她毁掉名节……”说着,她忍不住泪流满面,一只手突然指向沈宴,恨声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家小姐自私、狭隘、善妒,你怎么不想想你儿子做了什么?凯旋归来战甲未脱,就逼迫我家小姐自请为妾,第二日便打上了她嫁妆的主意,强要不成便想去偷,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做出那样没脸没皮的事,如今你们还大言不惭倒打一耙,就不怕事情败露,被上京城百姓戳脊梁骨吗?”
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骂,沈氏顿时恼羞成怒,叫嚷着将人赶出去。
“放肆!”
此时的沈宴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眼中的杀意化为实质。
突然间整个人身形一动,下一瞬便闪到绿拂身边,一双大手径直掐住她的脖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你三单四次挑衅,真当本侯不敢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