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火,在天罗城里面熊熊燃烧,从内城里,燃烧到了外城。
在陡然间大放的光明之中,方祡惊然坐起,他本准备迈步开门朝着屋外走去,但是到了门口,却是反而将门锁落下,甚至将屋里的,唯一一张能挡门的破床推到了门后,然后他坐在床边,倾听遥远外的动静。
这个世界的热闹,他可看不得,虽然飞天遁地的仙人还没见到,但是一拳打出大爆炸的武人,一刀斩出无形刀芒的刀客等等,他可亲眼所见,凭他现在的小身板,但凡被刮蹭到一点,都可能痛不欲生。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有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脚步声停在了方祡屋外,这让方祡不由浑身紧绷。
“方祡,方祡,开门,是我,快开门!”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方祡不由一愣,这个声音,是隔壁的吴双,一个和方祡同病相怜,年龄大上几岁的青少年。
还记得那天,码头包工头来找他茬的时候,这少年还不停帮自己讲好话来着,似乎自己以前,和他的关系密切,不说相依为命,至少也应该是相互扶持的最要好朋友。
方祡推开破床,打开木门,就见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遥远处漫天的火光不能照亮他的面容,但是方祡还是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担心和害怕。
方祡探头朝外看了两眼,屋外狭小的石子路上没有其他人,显然其他居民都藏在家里,完全不敢出来,似乎对天罗城的混乱有所经历。
方祡将吴双拉进了屋子,然后将门栓牢牢压上,便听身旁少年喃喃道:“多少年了,天罗城,又乱起来了,为什么,为什么?”
方祡按着面前有些失魂的吴双坐到了床边,他宽慰着。
“不要担心,天罗城有城主的庇护,还有实力强大的城卫兵,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我们只是贫苦小民,这混乱与我们无关,只要熬过今晚,明天该怎样还是怎样不是。”
吴双闻言,抬头怔怔地看着方祡,昏暗的屋子里,他却仿佛要将方祡看得明明白白:“果然,你变了,你也忘了,忘得好,可是,会死的,你会死的!”
说到最后,吴双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却似是在嘶吼。
听到吴双的话语,方祡突然一阵毛骨悚然,他突然想起,这几天,一直有人叫他傻子,他竟然没有仔细思量,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热情送机缘的原因。
现在想来,自己实在太疏忽了,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猫腻?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祡不由有一些心乱,伸手握住吴双胳膊急切问道。
“迟了,一切都迟了。跑不了的,他们要动手,就不会再留你了,你会害死张队长,会害死所有还在乎你的人!”
屋里陷入了沉默, 吴双短短数语,就让方祡联想无数,无论哪种情况,自己的处境都很不妙,但他绝不能束手待毙。
“这件事应该和你没关系,你先离开,越远越好。”
方祡打开门,想将吴双推出门外,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只见吴双呵呵冷笑道:“你以为,我能跑得了么,八年前的那一天,天罗城的火,更大更盛,死了那么多人。”
“你父亲方城主,以及两位副城主,还有那么多人,包括我的父亲,都死了,若不是那谢天成顾忌张队长他们,若不是看你是个傻子,我们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现在,你突然不傻了,谢天成也已经彻底掌控了天罗城,他怎么还会允许我们这些人活着。”
“跑,能往哪跑,八年来,我们甚至没能离开天罗城哪怕一步。你......他们,来了!”
吴双话音未落,方祡已经能看到远处石子路上,甚至屋顶上疾行而来的那些人,他们手擎火把,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具,悄无声息地朝着这边靠近。
“不行,我不能这样束手待毙。”
方祡转身朝小路另一头跑去,只是没跑出去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只见小路那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他认识的人,就是这个人,前几天从他手中抢走了所有的书籍,甚至还揍了他一顿,而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小子,死吧!”那人堵住了方祡的生路,没有太多废话,直接拎着刀往方祡奔驰而来。
方祡陷入了绝望,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落入这般绝地,眼见那刀客高高跃起,他甚至能看到刀身反射的火光,那般明亮,长刀即将落下,方祡已经在思考,自己下一个元宇宙会是怎样,如果有的话。
轰——
一道拖曳着长长尾焰的火焰攻击后发先至,在方祡身前猛烈爆炸开来,掀飞了方祡,也同样掀飞了首当其冲的刀客。
滚滚烟尘散去,只见一柄带有血色红缨的长枪,狠狠地插在前方石子路上,红缨上附着着烈焰,而烈焰却不损红缨丝毫。
“张红缨!”
那刀客站稳身形,不需要细看他都能知道,这天罗城的战神还是来了。
一道侵袭如火的身影,飞速坠落在路旁屋檐之上,又不损屋檐丝毫,他肩披黑色披风,身着红衣黑甲,威风凛凛,犹如战神降世,为方祡带来了一丝希望。
那来人环顾了一眼四周,使得那些黑衣人身形纷纷后退了几步,连那刀客也不敢轻易上前来。
在来人身后,又有几道身影在街道与屋檐之上,由远而近起起伏伏,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附近,并且击退了准备围堵的敌人。
“张叔!”
吴双这个时候看清来人,大呼一声,面前的这人,就是他口中城卫大队的张队长,如今天罗城最强大的守护者,人称天罗战神,张红缨。
“带上他们,往东门走。”
张红缨一跃而下,右手朝着嵌在路中央的长枪一探,那长枪便隔空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看了一眼一旁有些呆愣的方祡,左手抱起了靠近自己的吴双,而他的一个同伴则是背起了方祡,两人轻身跃起,便轻松跳上了方祡家房屋屋顶。
只是还没等他们落稳身形,却听一声闷哼突然响起,方祡家本就破败的屋檐陡然塌陷,四人全部从屋顶上纷纷坠落。
“小双!你......”
灰尘飞扬之中,张红缨一声怒喝,接着一掌将他下意识保护起来的吴双拍飞。
而吴双在撞破泥墙之后,顺势几个翻身,身形落在了那些围上来的黑衣人群之前。
“红缨哥!”
原本在一旁屋檐上等待的几人中,一个女子惊呼出声,随即他们全部跃下,将张红缨三人所在的破屋保护在了中间,面对越聚越多的敌人全神戒备。
“咳,咳咳——”
很快,一同坠落的同伴将掩埋下的张红缨扶起并走出,只见张红缨满身灰尘,在他的左侧肋骨下,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从黑甲缝隙之中不断流出,那同伴见状,连忙取出一粒止血丹药给张红缨喂了下去。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从巷子里响起,然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好,精彩,精彩极了。”
围堵的黑衣人群纷纷从中间让开一条路,一个白衣男子从后方缓缓走出,这男子赫然就是天罗城的现任城主,谢天成。
“城主大人,一号暗子.....是属下办事不力,以至于打草惊蛇,让张红缨提前察觉,请大人降罪!”
另一侧追击张红缨而来的玄蛇,身上带伤地跑到了谢天成跟前,不安地跪下来请罪道。
谢天成有一刹那间的皱眉,不过很快,面容就恢复了平静,对着玄蛇宽慰道:
“你们跟随了我那么多年了,我也从未过于苛责你们,行事有些意外在所难免,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一众黑衣人不由心底都松了口气,只有玄蛇面具之下的面容,显得更加不安,他对自己的主人脾性,太了解了,他宁愿被谢天成当场惩戒一番,好过于秋后算账。
谢天没有再理会玄蛇,而是看向了半跪在地上还没起身的吴双,说道:“黑曼陀呢?”
吴双此刻身上满是灰尘,闻言立刻改成双膝而跪,强忍着战栗答道:“事出突然,毒还没......没来得急......”
“废物!”
谢天成没有等吴双说完,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谢天成,但凡你有点男人的气量,就和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耍这些鬼蜮伎俩,凭白辱没了城主的身份!”
那扶着张红缨的汉子愤怒吼道。
“朱奇瑞,本城主不想和你这没脑子的家伙计较。”
谢天成对那汉子不加理睬,转而对另外几人说道:“嫣然,萧重阳,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你们俩只要现在转头离开,返回各自府邸,我可以答应既往不咎,而且从今天起,你们便将是天罗城的副城主。”
“呸,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狼心狗肺,老子当初是怎么瞎了眼,会在方城主面前给你这狗东西说好话,恨只恨,方城主一生磊落,为了守护天罗城和太古蛮蜥两败俱伤,才给了你这畜生可乘之机。”
对面说话的男子手握长剑,原本还有些温文尔雅的风范此刻荡然无存。
而对面几人中唯一的女子,面容俊俏,冷冷望着谢天成不发一言,将手中长枪枪尾狠狠往地上一砸,不愿多言,唯战而已。
谢天成见状,脸上不由显露愤怒之色,他用手比划着天罗城,高声吼道:
“我谢天成,执掌天罗城以来,哪一点做的不比方得水好,在我之前,年年都是凶兽祸乱,天罗城百姓衣食堪忧,那时的天罗城,连现在的一半土地都没有。”
“而现在呢,你们瞎了么,天罗城的繁华,就连远在神威神罚神恩三城的百姓都知道,商旅络绎不绝,兽乱多年不见,百姓更是安居乐业,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谢天成,我来告诉你。”
张红缨从破屋内走出,此时他的面容虽然还有些发白,但是看模样竟已无大恙。
他身上匕首已经被取下,简单包扎的伤口处也不再流血,显然他服用的丹药效用不凡。
“你说再多,也不能掩盖你的卑劣行径。天罗城的今天,从来不是单单你一个人的成就,而是所有人一起用血和汗拼出来的,没有先辈的献身,就没有现在的天罗城。”
“八年前,就是你窃取了太古蛮蜥的兽蛋,害得太古蛮蜥率领无数凶兽围城,又趁着大家两败俱伤之时,谋害方城主。”
“你又派人暗杀两位副城主和那些重伤的队长,使得天罗城腥风血雨,你莫不是真觉得别人都不知道?若不是心有顾忌,当初张某等人便和你们同归于尽了。”
“然而八年的休养生息,你作为天罗城城主,却不知悔改,不断地排除异己,行事手段依旧这般卑鄙,难道就不怕他人取笑,始作俑者,终遭报应!”
张红缨的话语,在周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震惊,在场之人,即使没有经历当年往事,也都有所耳闻以及猜测。
“呵,你这纯粹就是污蔑,你有证据么?你没有!”
谢天成嘴上问道,但他并不期待任何证据,更是没了招揽其他人的想法。
“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就都去死吧。一起上,杀了他们!”
听到谢天成的命令,所有黑衣人在几个强者的率领下,朝着张红缨几人围杀了过去,只是这一处贫民区有些狭小,根本容不下太多人员在这里战斗。
谢天成看着面前,受伤之后依旧虎虎生威的张红缨等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对着一旁的黑衣人一阵眼神示意,对方很快明白了谢天成的意思,招呼了一群人手,竟开始清理起了周遭民房。
一时之间,战场附近哀嚎声四起,许多来不及逃跑的居民横死于家中,而原本狭小的战斗区域,很快变得宽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