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说着，想到这几日的遭遇，又难受又痛苦，真情实感哭起来。
宋昭玉适时的上前一步，出来作证，顺便补充了下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
之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个是雕塑。
在碧月压抑着的啜泣声中，皇帝缓缓开口：“王进，原是如此大胆之刁奴，朕自会责罚，但，母后，这事又是如何跟淑平夫人联系在一起的？”
太后深吸口气：“皇上，你确定这事可以让太子在一旁听着？”
“自然。”皇上微笑，但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
太后：“行，碧月，现在你不用顾虑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于是碧月就把王进说厄尔伦氏意图造反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她并没有蠢到搬弄厄尔伦氏和太后间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层意思......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能从故事里，以及太后前来，品出些弦外之音。
偏殿里落针可闻。
宋昭玉悄悄瞥了眼同样低垂着头只看脚尖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谢羡玉。
看到他紧抿的薄唇，以及绷出弧度的背脊。
宋昭玉：哈哈！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胆战心惊了！
就在此时，谢羡玉似乎是感觉到宋昭玉的目光，轻轻侧头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
谢羡玉唇角轻勾，用口型对宋昭玉说“放心，你别怕”。
宋昭玉心跳慢了半拍。
尔后，宋昭玉惭愧的收回视线。
她和谢羡玉这一对比，她可真该死啊！
在偏殿令人胆战心惊的该死沉默里。
皇帝突然开口了，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重光，依你所见，这太监该如何处理？”
皇帝说着，目光落在谢羡玉身上。
宋昭玉猛地抬头，看向谢羡玉，心里想不明白这把火是怎么烧到谢羡玉身上的，不免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心头也不免想着皇帝的问题，觉得此时不宜打草惊蛇，这王进恐怕还是留下来钓身后的大鱼比较好。
就是会委屈了碧月，主要是委屈太后了。
另边，谢羡玉接着烫手山芋，表情上却看不出分毫，仍然是云淡风轻的，他并没有思考太久，或者是由于此前听几人说话时就一直在思考，所以立马拱了拱手，“父皇，依儿臣微见，此时定要狠狠责罚王进！”
宋昭玉面上微露讶异，没想到谢羡玉给出的答案和她竟然是截然相反的。
“哦？”皇帝淡淡挑眉，眼神带着审视，“细说。”
“今日皇祖母和碧月姑姑来到太极殿找父皇，那小人王进恐怕已经受了惊吓，也就是说，已经打草惊蛇。而厄尔伦氏那边情况紧急，恐怕来不及缓缓布网收网。”
“依儿臣想法，此时王进的反应将分为两种情况，一则，虽然父皇还未责罚他，但他心有戚戚忍不住已经行动了，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可以查查皇祖母来这边以及柳大人离宫这段时间内，是否有宫人出宫，若是有，都是谁，是何原因出宫，又去往哪里？”
“若没有，可以盯梢宫中守门的侍卫中是否有人异动，以及是否有行踪可疑之人进入厄尔伦氏府邸，作为查探方向。”
“二则，王进还算有点脑子，想要蛰伏隐忍，并未传递消息出宫。此时，更加需要父皇大力责罚，最好能把他打得只吊着一口气，在死亡的恐惧下，王进就算再想隐忍，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定会选择传递消息出宫，此后探查也如之前所说便是。”
谢羡玉不卑不亢的说完。
宋昭玉表情微微讶异，心中佩服。
说实话，她虽为女官，但前朝从不曾有过女子为官的历史，更何况女子上朝？那帮酸腐儒生自然是一百个反对。
所以当初皇帝在群臣前，先提的就是让宋昭玉上朝，朝臣们强烈反对，才退而求其次封了个医官。
再加上宋昭玉自身也惫懒，乐意领个闲职吃俸禄，所以从未上过早朝。
自然，她此前也从未见过谢羡玉这般君臣进谏的模样......
真别说，还挺帅的。
不愧是她师兄！
宋昭玉心中松了口气。
她听到谢羡玉不过片刻间就能端出来，滴水不漏堪称完美的妥善回答，之前担心的感觉瞬间散去，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不少。
“甚好，甚好。”
“这就是朕大梁的好太子，还可保大梁百年昌盛！”
果然，皇帝对这答案也很满意，大笑着抚掌，又看向一旁的太后，“母后，不知您认为如何？”
太后：“哀家也觉得甚好，不过，厄尔伦氏一家居心叵测，万不可留，这几日，皇帝也要小心。”
太后说完，低垂着头喝下茶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浮现起几分情绪。
今日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纵使她和厄尔伦氏之间有着情谊，但今日所听所闻，厄尔伦氏都是留不得的。
同时，她也知道，刚刚皇帝并不是真得想要她发表看法，而是要她发表态度。
皇帝终究还是疑心她的。
太后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落下茶盏时，眼中的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后所言极是。”
皇上在进入偏殿后第三次笑了，只是相比方才调侃宋昭玉以及夸奖谢羡玉刻意展露出的豪爽不同，此时的微笑淡淡的，眼中却染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
显然对太后的回答很是满意。
“来人，将王进这大胆刁奴拖出去，杖责两百！”
皇帝说完，笑吟吟看向宋昭玉，“小宋大人，这王进最后一口气能不能吊着，就看你的医术了。”
宋昭玉赶紧领命，同时心中暗道皇帝如今果真是心思深沉。
今日太后前来绝对是突然的事情，可皇帝却能在转瞬间四两拨千斤，驱狼吞虎，既敲打了太后和太子，又让他们表明了立场，甚至收拢了两边人心。
还拔了个眼线。
当真是可怕。
就这别人还想造反？
是活腻歪了想早日往生呢吧！
太后没有再拦，转而对皇上说：“皇帝，接下来有几句话，哀家只想跟你一人说。”
太后也是知道轻重的。
先前她不肯让宋昭玉走，一是为了作证，二也是为了防止中间出岔子，需要宋昭玉抢救，她和碧月心间都有分寸，尺度掌握得刚刚好。
现在太后准备说说当初的往事，事关皇家颜面，这要是再不让宋昭玉走，就是真害了她。
“甚好，儿臣也有事想问问母后。”
事情发展到现在，皇帝想收获的都收获了，自然不会拦着，于是点头应允。
偏殿里只剩下太后和皇帝两人。
宋昭玉走出偏殿，狠狠松了口气，后背都汗湿了，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今天就要死在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