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玉见她只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眼神从意外变作欣喜,如今又有些隐忍的委屈之色,心头亦是一软,不由倾身牵住了她的手。
这一触,才发觉她掌心尽是冷汗,他看出她惊惶未定,语声低柔下来,“眼下境况如何?”
此言令宋昭玉神色一振,谢羡玉来了!找到都督失踪更有了希望!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快速交代道:“这村子有古怪,他们应该是很多年前一个闹过瘟疫的村子里面逃出来的人,我们来时还不知道,查问之时发现了异常,这才在此留了两日,眼下已经可以肯定他们还做了其他恶事,只是最要紧的是都督不见了——”
她语气越来越急,下意识反手握住他,“都督两个时辰之前跟踪张婆婆出了门,后来张婆婆回来,都督却始终不见回来,我们已经找了两户人家,其中一对兄弟也不见了,我怀疑那兄弟二人要对都督下手。”
她语声发紧,眼底更是焦急一片,是在向他求援,谢羡玉听了个明白,语声又沉缓了些,“别急,有人知道都督去了何处。”
宋昭玉满面急色一滞,“谁知道?”
谢羡玉转身看向院门处,“把人带进来!”
话音落定,两个东宫侍从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已经被五花大绑,身上沾了不少泥渍,宋昭玉一看此人便认了出来,正是吴家大哥。
谢羡玉道:“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他们,他带着他妹妹走夜路,我们本是问路,却看出他的破绽来,而后用了点手段方才知道你们果然在这山里。”
宋昭玉到此刻才有些心思去看跟着谢羡玉来的人,此番谢羡玉身边带着的并非绣衣使,而皆是东宫侍从。
他人亦着常服,不见任何蟠龙纹饰,当着这些侍从的面,他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放。
宋昭玉心知失礼,可她要挣扎的念头只起了一瞬便偃旗息鼓了。
吴家大哥被侍从推搡着跪在了地上,此刻的他,再不是白日所见的那般敦厚模样。
他面色惨白,满头冷汗,跪地之后,一双眸子满是阴鸷的瞪着谢羡玉。
谢羡玉如何能被他这神色撼动,他面不改的问:“你可知都督去了何处?”
吴家大哥依然瞪着他,谢羡玉却没多少耐心,他朝院外看了一眼,虽是什么都没说,却立刻让吴家大哥变了脸色。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去了黑水潭,他跟着张婶去的,后来被我们发现从道旁陡坡逃了,不过那下面也是寒潭,若他不会水,只怕早已淹死了。”
谢羡玉听完了,转身问宋昭玉,“可知黑水潭在何处?”
宋昭玉立刻颔首,又转身去吩咐那锦衣卫,“你听到了?去去黑水潭附近找都督,一定能找到的。”
谢羡玉又点了几个东宫侍从跟着,一行六人很快便出了院子。
宋昭玉看着院门口的方向神色仍是紧张,谢羡玉捏了捏她掌心:“不必担心,只要人未出事,必定能找到,锦衣卫们身手利落,不会那般轻易着了道。”
宋昭玉抬眸看他一眼,眼底皆是信任,低低应了一声。
谢羡玉望着她,越看心底越不是滋味,便抬步进了门,这时看到张瑜,又听到内室中有人在叫骂。
宋昭玉解释了二人身份,谢羡玉眉头一皱,看向了另外一侧空着的厢房。
他命人入内点灯,等厢房的灯点好,拉着宋昭玉进了门。
侍从们识趣的退了下去,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了他二人,直到这时,宋昭玉肩背才真正松缓了下来。
屋内简陋,谢羡玉带着她落座在一处敞椅上,又给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她跟前。
二人几乎面对面,谢羡玉将她掌心展开,拂了拂上面濡湿的汗意,又抬眸看她,“今夜我若未来,你要一直等在此处?”
宋昭玉想到片刻之前,指尖又忍不住的微颤,点头道:“是,都督极有可能出事了,我便令其他人先去找他,适才师兄来,我还以为......”
谢羡玉紧握住她的手,“还以为是村子里的人来了?”
宋昭玉“嗯”了一声,见他目光脉脉,面上后知后觉生出些热意来,又怕他觉得自己胆小,接着道:“这村中人面上看着十分质朴,亦常年不出村子,可他们不仅信奉神教用婴儿祭祀,还做了别的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多半是那瘟疫村子逃出来的人,此处原本的村民,是被他们全部谋害了。”
“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却谋害了这整个黑水村的人,鸠占鹊巢之后,又在此心安理得过了这般多年,若非此番我们查到了此处,世上只怕无人知道此事,我们住的那家,那个老婆婆,竟然用自己的亲孙女去祭河神......”
宋昭玉越说越觉得毛骨悚然,叹息道:“他们个个看着憨厚老实,却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为了那些古怪的神道,甚至不惜自己的亲人,因此我才觉骇人。”
这的确是这个村子最可怕之处,宋昭玉本不必将如何想的说出来,却又不自觉说了这许多,待说完了,心底反倒一松。
谢羡玉听完,又捏了捏她掌心,“你说的闹过瘟疫的村子,可是叫古章村?”
宋昭玉一惊,“师兄知道?”
谢羡玉点头,“你第一晚彻夜未归,我便觉不妥,便去问了锦衣卫因何事出城,这才得知了都督查到了古章村信奉河神之事,而正好,这古章村闹瘟疫的卷宗我曾看过。”
宋昭玉有些疑惑,谢羡玉便将五年前两湖之地闹瘟疫之事说了一遍,接着道:“当时看过这卷宗,因并非从水患而起,便不曾细看,可这村子我却有些印象。”
宋昭玉明白过来,“都督本是要派人去沁水县衙,却因人手不够不曾派人去问,本来想着明日便回京城,却不想今天晚上便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