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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雄浑壮阔,宛若卧龙般的山脉被银色所笼罩。
此时的阴山脚下,却陆陆续续正有大批的人马牛羊赶来。
随行者或威武不凡,或狼狈不堪,老老少少什么样都有。
不过皆有个共同点,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包括为首的郭威,坐在马上亦是辗转难安。
对于传闻中那位唐帝……
这里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也拿捏不准其心思。
有人说其阴狠毒辣,手刃兄弟;
有人说他杀意滔天,屠戮成性;
也有人说,李昌平天纵之才,无论领军还是实力,天下都鲜有对手。
但千言万语,却唯独没有说他温和的。
由此可见,自己将要见到的这位陛下,必定是神威如狱,恐怕也不是那么好相处。
可又想不通……
若真如传言那般?夜止婴啼?,歧地之军何以为其效死力?又凭什么能一封旨意,就让曾裹挟过天子的宋文通,化作今日这般模样?
“将军,阴山到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脑中正思绪万千,旁边却有人提醒。
郭威甩了甩杂念,重新看向前方:“这就是漠北的圣山?果真山势险恶!命全军就地休整,等待陛下!”
“等陛下?”
那副将有些不满,眼珠一转,身子往前凑凑:
“将军,云州血战,契丹已不成气候。其余各部王族血脉,也被我们押解至此。何必还留座阴山给君上?不如一遍给他端了,一为献功,二也省去陛下动手。”
“这……”
郭威犹豫了~
再次抬眼看向巍峨连绵的山脉,没来由的火热冲动自胸口一股脑喷发而出。
马踏阴山!
如霍去病饮马翰海;
如窦伯度勒石燕然;
如张文远蹬白狼山,阵斩蹋顿!
亦如李药师,驱恶阳、袭定襄,生擒颉利、全取北境!
而今,契丹圣山就在眼前!
漠北的信仰就在上面。
只要自己一鼓作气,马踏阴山。
在这草原诸部眼中,将他们神圣的萨满打入地狱!
一抹赤红渐渐自眼中浮现……
哪个男儿抵御得了这般诱惑?
就差一点,自己便虽死无憾!
只差一点,就可以将漠北戎夷全歼于此,完成王昌龄那“不叫胡马度阴山”的豪言!
不知什么时候……
鸟翅环得胜钩上,那带着血污斑斑,坑坑洼洼,却唯独锋刃处被打磨到锃明瓦亮的大枪入手。
郭威无意识的捏紧,捏紧,再捏紧!
直到最后,终于才狠狠咬住了牙,一字一句说道:“此乃君上之功,休整待命,待陛下决断!”
“将军……”
“再敢多言,立斩不赦!”
“……,是。”
副将无奈的抱拳领命,却就在转身刚要走的时候……
嘟~
特有的牛角别咧号响起。
与此同时。
对面那阴山脚下,一阵遮天蔽日的黑气涌出。
待其散去,却留下万余道鬼气森森的人影。
“呵呵呵呵……为这崛起之机,我漠北准备多年。想灭阴山,你还不够格,即便是李昌平亲至,他也不够!”
“什么人?”
“本王耶律突欲是也,此来,一为将尔等永留漠北。二来也是想谢谢你,杀了尧光那废物,让本王继承辽国。继承这原本属于他的,强大的力量!”
说话间。
为首之人的身上黑气滚滚,两道黑光透过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喷射出来。
连那捏紧的拳头,也有阵阵阴气涌出。
“东丹王?”
郭威蓦然一惊!不过瞬间便被对面所打断。
“现在,该称孤为辽王!”
“冲!”
见此,方才还在犹豫的郭威一马当先。
身后唐军亦是纷纷提起缰绳。
经历过云州血战,所有人都把眼前的一幕当成小插曲。
扯地连天的大军都不是对手,何况这区区万八千人?
直到唐军被黑气所覆盖。
当如锯齿般锋芒,扎进对面身体里的一瞬间。
耳中传来的不是惨叫,也不是兵刃透骨的“咯吱”声。
无声无息,仿佛那把残刃不是砍进了自己身体里。
下一秒,便有一只黑手捏住唐军脖子。
“傀儡?”
郭威惊呼出声。
“没错!数百年来,我契丹为突厥卑躬屈膝!于你唐摇尾乞怜!甚至被回鹘为奴为婢!古八部,大贺氏八部全部消亡殆尽。”
“我们不是逆来顺受,苟延残喘存活至今,而是就为等推背图上的一个机会!”
“等到唐祚终了,等到他耗尽最后一口气,替我们将所有对手带走。”
“此消彼长,大唐猖狂这么久,往后该是我漠北贪狼探爪,南下擒龙!你们凭什么不认?他李昌平凭什么如此?”
“既然你们要毁我契丹崛起之机,那便先试试我漠北积攒的数百年底蕴!”
宛如铁钳般的手一把抓住铁枪,而后就在郭威眼中缓缓弯曲。
郭威发现,甚至自己的屁股,也在慢慢离开马鞍。
“那不是你的力量!”
“是啊,这是先祖的力量……”
似乎是知道了结果如何,耶律突欲倒有了闲心。
一边抚摸胸口,一边继续用力。
“我们给过你们很多机会,要怪,就怪李昌平不认命!作为观看底牌的代价,孤要让李唐鸡犬不留!”
“撤!”
知道事不可为,郭威很干脆的舍弃大枪,拔马便往回跑。
他不怕对面有多强大,但他怕自己的牺牲毫无意义。
对着一群不知疼痛的傀儡,把自己麾下这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扔进去,显然不划算。
自己还要留下有用之身,劝陛下回去。
虽不知道是什么。
但郭威能肯定,契丹还有底牌未出。
要不然,单凭之前的战绩,耶律突欲就不会那么自信留下李昌平。
这必是胸有成竹!
刚刚那些傀儡,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跑?”
耶律突欲诡异的笑了笑,却没有追。
只是小心珍重的从怀中取出一朵小红花,花朵迎风而起。
下一秒。
轰~
彷如山崩地裂一般,十数名身着重甲的唐军飞出,便连战马,也被掀起数丈。
“火药?契丹怎么会有火药?”
“别怪孤,要怪就怪你们的皇帝,他与孤和亲该多好?他没去幽州多好?他去了云州又多好?我们只想要燕云十六州,可他偏偏把契丹逼到了这一步!”